尼堪逐渐恢复了冷静。
首先,目前瀚海国的第一大敌还是紧邻的清国,在自己总人口还没有过百万的情形下再树一个大敌肯定不划算。
其次,济州岛立足之基便是朝日贸易,若是少了这一环,单凭瀚海国、朝鲜、大明的贸易,完全无法弥补缺少日本的损失。
最后,就算要帮助岛原城的起义军,还得以济州岛为据点,而自从兵败天津后,济州岛的兵力虽然慢慢恢复了,但还是只有五千之数,济州的水师依然是最强大的地方,不过单凭水师是无法击败日本人的。
此时,在德川家光小的时候就在他身边的伺候、后来成为六人众之一的老中松平信纲的领导下,攻破岛原城并屠城是迟早的事。
具体时间倒是很清楚。
1638年2月28日,尼堪能记得这个,还得归功于这个岛原城版的“2.28事件”。
二月份的最后一日。
松平信纲总攻的时间。
不过,眼巴巴看着德川家光平定岛原、天草的起义,顺利进入锁国时代也不是一个事。
作为后世穿越过来的人,肯定得做点什么。
……
二月二十七日。
云仙岳东麓,岛原城。
在两艘荷兰武装商船“佩登号”、“德波尔”号连续向城池发射了几百枚炮弹后,总攻的时机已经到来了。
围城大将松平信纲打的主意也很贼。
你等不是信奉天主教吗?让同为天主教徒(在日本人眼里,什么天主教、新教都差不多,他们哪里分得清这个,何况荷兰人向他们投诚做的承诺也是“永不传教”,而不是其它的)攻击你,这个“上帝”还可信吗?
意图动摇城里信徒的信念。
加上城池陆上、海上都封锁得死死的,几万人的粮食早就吃紧了,按照从城里熬不住偷偷跑出来的农户的供述,如今只能保证那几千武士每日有一顿饭吃,剩下的都等着饿死。
而荷兰人的炮轰确实给起义军造成了打击,自焚、切腹自杀的人也多了起来。
在长崎的松平信纲得知后大喜。
城里的叛军战斗力还是相当可观的,特别是那几千武士出身的教徒,否则也不会让第一任围城指挥官板仓重昌败死城下。
岛原城,一座尚未修建完毕的城池。
岛原、天草,这两年都是大旱,不过藩主对于收缴贡米都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
九州岛,面积也就比台湾略大一些,还分成了九国,小藩无数,不算小藩,福冈、熊本、佐贺、萨摩四大强藩的石高加起来便超过了200万石。
诸位,九州岛并不是平原多的地方,大块的平地加起来也就两百多万亩,却要缴纳超过两百万石的石高,此地农民的凄惨状况就可想而知了。
大旱以后还要按照定例缴纳贡米,这就是要将农户往绝路上逼了。
而远在佐贺以北、靠近朝鲜方向的唐津藩藩主板仓胜家却是岛原这块隔了好几个藩国的领主。
这几年,在板仓胜家的威逼下,饥寒交迫的农户还要为板仓胜家建设岛原新城,结果城池尚未建好,大起义便发生了。
不过幸好城墙以及板仓家的粮仓、器物房提前建好了,倒是方便了起义军的头头脑脑们有个地方歇息。
岛原城,本丸,一座典型的日式建筑。
“引我麻布被,着我连裆衣,
尽袭吾所有,夜犹逞斯威,
视我更贫者,若何其苦凄,
父母忍肤冻,妻子相啼饥”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如此凄风苦雨的局面下,本丸的内厅却传来丝竹之音,更有同声吟唱和歌的声音。
内厅里,尚有几人伴随着吟唱舞着倭刀。
主坐上,一个留着月代头的十六七岁少年有些麻木地看着这些。
内厅的两侧,则是几十名席地而坐的武士,看得出,这些武士都是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不过脸上却都流露出一副慨然果决之意。
那少年便是岛原、天草两地教徒、农户“大起义”的领袖天草四郎,一个天主教徒,他年纪轻轻便能坐上如此“高位”,自然不是因为他精通教义,也不是因为他是名门之后,而是出自几十年前一个西夷传教士的一句话。
“25年后当出现一位天童,是上帝再世,精通教义,谙魔法,他一定会拯救你们”,后来出现了一个人,他就是天草岛小西家武士益田好次的儿子四郎时贞,年方16岁。
类似于转世灵通的身份才是天草四郎被众人拥戴的最主要原因。
今日天草四郎等人能有闲心聚在一起吟唱和歌、寄情剑道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城里的粮食完全吃完了,就算城外的松平信纲不发动攻击,他们也支撑不住了。
一抹浓浓地的慷慨辞世、诀别的氛围。
而剑道、和歌,是时下日本人最钟情的两种嗜好,在整个江户时代更是深深融入到日本武士的血液里。
当然了,卑贱的农户是没有这种爱好的,更为下贱的虾夷人也不配有这种爱好,这依然是武士阶层的的专利。
“执笞里长来,逼叱声咆哮,
曾是不相恤,胡然世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