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种地方,还歇什么脚呀?这茶水能喝吗?”
赵瑟的心情很坏,她这一路上都在挑剔,一部分当然也确实说的是真话,但另一部分,不过是因为顾云忻没能如了她的愿护送她回京罢了。
“这里离下一个地方还有些远,我们出远门的,难免要将就一些,自然不能要求事事都能精致妥贴。”
崔荷并没有再埋怨她,语气也显得平和了些。
但其实她心里是很清楚的。
她和赵瑟,都只是因为顾云忻和高瞻是好友,所以两人才会走得近一些罢了,可若脱离了这些条件,其实赵瑟于她,她于赵瑟,都不是同类相近之人。
性情并不相近,对待事情的看法也南辕北辙,维持友情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
她连爱人都不会强求,更何况是个随时都能把她抛下的朋友呢。
“我说赵瑟,你整天挑剔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是挑剔够了没有哇?难道老夫享过的福,还会不及你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吗?你们将军府也不过就是个武将出身而已,可你赵瑟怎么就能端得这么高高在上的呢?这想当年我护着皇后皇上微服出巡时,像这样的小茶摊,我们也喝过不少,难道说,你是比皇后还要高贵吗?”
崔明伯看了一路,还是看不惯这赵瑟的作风,虽说那赵老匹夫仗着救过皇上的命,又挣下了许多功勋,使得他也给他几分薄面的,可是他这孙女,可真是让他不敢苟同了。
看看她的宝贝孙女,身体比她娇弱多了,可这一路上回来,她叫过一声苦吗?
更何况这一路上吃的苦,还不都是她害的?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挑三捡四的?
赵瑟听了安伯侯这话,顿时就有些不快,心想你一个粗糙的莽夫,粗鲁又无礼的,自然是什么都不计较了,可他偏生又抬出了皇后皇上来说话,却是让她的不快也发作不出来。
她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这官道的一边是山,一边是水,此时放眼望去,那水绿绿的,耀眼的光线照得水面波光鳞鳞,山里群鸟啁鸣,越发显得这山中的静寂,赵瑟看着,忽然有些怅然了起来。
大老远地跑了出来,却连云忻的一面也没见到,这要是回京了,还不知道会给多少人笑话呢。
再说云忻吧,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把心神都放在她的身上呢。
英国公夫人脾气虽然温和有礼,每回见了她都是出自真心地称赞她几句,可对于云忻,她也是很疼溺的,不然像他这样都二十了,换了别人早成家了,哪里还能由着他的心性胡来?
沈鸿和袅晴休息完了,站起来刚想走,沈鸿却没注意把手中的帕子掉到了地上。
“这有些脏了,公子,那边有水,我拿去洗洗。”袅晴拿过手帕温柔地说。
沈鸿看着她笑了笑,然后张眼往那绿得可爱的河水看去,这么好的天气和景色,不去赏玩一下也可惜。
“我跟你一起去吧,刚好我也想洗把脸。”
“好,那我们走吧。”袅晴说着伸手挽过小姐的手,两人往河边有说有笑地走去。
她们并没有刻意压低声线,因为这茶摊里的其他人,都算是她们认识的了,也没有什么担心的。
而赵瑟看着她们两人远去的背影,则是有些心烦地说道:“这两个人倒是奇怪,一路上总女扮男装的,也不知道搞什么鬼?”
崔荷微带了些笑意道:“我倒是觉得,她们两人的主仆情谊,很是难得呢,这婢女好温柔,这小姐也没有架子,所以两人情同姐妹的。”
“主子就是主子,跟个丫头情同姐妹的,这放在世家规矩里头,像样吗?所以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呀,就是普通家庭里的出身,丫环没有尊卑,逾矩不知,主子也不责怪,这将来要是有什么事情,那还不是她惯的?”
崔荷看了她一眼,并没说什么,而小桃立在赵瑟的身后,却是微垂着眉,没有任何的神情流露出来。
崔明伯就是个孙女控,有关于她孙女的事情,他自然关心得仔仔细细,而至于她赵瑟,哼,她想什么是她的事情,他才不会有那个闲心替赵老匹夫管教他的孙女。
山高峻险,水深难测,波光鳞鳞的水面,徐徐而来的清风,使得坐在河水边晒着暖阳的沈鸿有些说不出来的享受。
袅晴在河边洗着帕子,一举一动都像是入了画般说不出来的美。
河滩上有很多光滑漂亮的石头,沈鸿蹲在水边洗了下手,又拿出条干净的手帕浸了水拧干,轻敷在脸上。
无事可做时,看着那些又圆又有光泽的石头,她不由玩兴大发,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便捡了些石头与河边的草叶野花就地拼起了图画来。
以前她常常做些手工艺品来玩,一是为了打发时间,二也是她的一个兴趣爱好。
一件事情,只有你专注去做了,投入了心力,才会觉得倍感珍贵有意义。
“这图画拼得好有意思,你怎么会想到这么拼着来玩?”
有把悦耳动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沈鸿抬眼看去,这是一个柔弱纤美的女子,她的肤色很白,给人一种弱柳扶风的翩跹感,而在日光下,她穿着紫罗兰色的衣裳,更是衬得她在柔弱之外又不失明艳的颜色。
这是跟那赵小姐一起同行的那位小姐儿,与高高在上的赵小姐相比,她却是显得亲近柔弱多了。
沈鸿笑笑,看着手中的石子说道:“这是我的一种习惯吧,我把它叫作‘手工艺’,就比如这块石英,就是很好的手工材料,其实这日常生活里,有很多东西的美我们都习惯去忽略了,”
“但若是你学会去发现它的美,它们就变得有价值了,这种价值,不是说它值多少钱的意思,而是说,你创造了它的美,你欣赏它的同时,它也给你带来了愉悦,带来了一种成就感,就像这天地间的山水,你不欣赏它的美,它就只是客观的存在,可若你对它产生了情感,它就能给你饱满的情绪。”
崔荷听了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她的神色似是有些忧伤,许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吧,可再细想她的这话,却又缊含了一些哲理在其中。
她抬眼看向前方的水,此时的山是山,水是水,如果她没有这种欣赏的情感,那自然也是视而不见了,像人的感情一样,如果她没有注入感情,那人于她,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