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纸仿佛真正的法术一样燃起火焰，然后从中幻化出一朵新鲜的牡丹，这一手绝活在围观的人群中掀起了惊人的欢呼声，胡人拿出铜盆，几乎在瞬间，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响声，铜钱便已经铺了厚厚一层。
然而此时的楚天舒胸中震荡，周围的呼声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隔断，慢慢离他远去，他想要立刻去揪住那个胡人问个明白，但理智在最后一刻阻止了他。
那是……火纸。
或者说，硝化纤维。
贞观元年，公元627年。如果按照前世的历史，此时距离人类第一次发现硝酸，还有两百年的时间；而人类发现硝酸，到制成硝化纤维，还要再经过整整一千年。
一千二百年。
无论这段历史除了什么差错，都不应该有这种远远超出时代生产力的东西出现。甚至于这种东西，只被用于制造火纸。
真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来到这个世界，这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更进一步，对方已经制成了硝酸，说明化学工业已经初具雏形，那么推演一下，仅仅从硝酸这一项就可以延伸出去的诸多事物----
大威力的火药、化肥、食盐、玻璃、水泥、肥皂、望远镜、小苏打……
甚至还有与三酸两碱处于同一生产力水平下的各种钢铁制品、医疗用品。
特种钢、合金、胺璜……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也许可以往好的方面想，对方正是因为无法工业化地制造硝酸，才用实验室法制取了少量火纸作为商品，但无论如何，只要他积蓄了足够的资本，全面铺开是早晚的事。
如果他是敌人，到时候携着新式火药和武器横扫过来，不知道谁能阻止得了他。
而大唐，对这些危险还一无所知。
楚天舒的冷汗湿透了衣衫。
“天舒哥！这是真的幻术吗？你看清楚了吗？是怎么回事啊？……天舒哥？”
张小和发现了楚天舒表情的不妥，见他他头上汗珠密布，眼神也有些呆滞，连忙拉住他的衣袖，摇晃了几下。
“没事没事，许是有些暑气攻心，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了。”
楚天舒勉强收敛了心神，对张小和笑了笑。
“小和，你此前在长安看过这等幻术表演吗？”
“天舒哥，你说的是哪一种呀？帽子里藏兔子我是见过的，但之后那个，那个掌心雷变牡丹花，我没有见过。”
还好，至少说明火纸出现的时间还不算太久，按照最乐观估计，可能最早一年多前，才有了硝化纤维的技术。
科技树的攀登是需要大量人力和时间的，不可能一项技术刚刚发明，就立刻被大规模应用----哪怕在最坏的情况下，对方不止一个人，也仍旧如此。
但无论如何，他的时间不多了。大唐的时间不多了。
楚天舒借口幻术精彩，让张小和去跟胡人打听未来几天是否还有表演，得到对方将要在长安盘桓数月的回答后，他稍微放下心来，暗暗思考要怎么做，才能套出更多更详细的情报。
有那么一刻，他都想要跑到皇帝面前大喊：“我是未来人！大唐要完了！你们快听我说啊！”
但这个想法令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还没到那一步。
意思是，如果到了那一步，他真的会这么干。
等到走回归云居，楚天舒已经彻底安定下情绪，兵来将挡，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比如接待现在正在店里与掌柜闲谈的李兴和。
“李掌柜！您今日得空了！”
楚天舒叉手行了一礼，一旁张小和也故意学他叉手，被张百龄敲了脑门，便嘟着嘴跑到后厨去了。
“楚郎，刚才我与百龄兄闲聊，才知道当日你在我店里，可是摆了我一道啊。”
楚天舒还未搭话，张百龄先开口假意教训他：“天舒，没大没小的，怎能乱排辈分，听说你还让小和叫你世叔，倒是让你占了好大便宜！”
楚天舒爽朗一笑道：“百龄叔，我这不是怕李伯父见我年轻，觉得受了慢待，方才出此下策，否则我一小辈，上门去大言不惭地要谈生意，实在是太无长幼尊卑了----只是不想这么快便穿了帮，我本想着过些时日登门去致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