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之后的舆论沸腾,虞芷芃是能够预料的,甚至她还能预料到不知情的朋友们会是何等的惊讶和担忧,但她没能想到的是,第一个先找她,而且无法拒绝的,竟然是虞家大伯虞连韬。
其实虞连韬也无法想象,自己会有一天要主动来找这个侄女。
从小,虞连韬就扛起了身为家族长子的责任,忙着学习成长,忙着笼络人脉,就连家里的兄弟姐妹也不过是常规来往,所谓亲人感情深浅其实全靠能力说话,更不用说一个因为失去双亲,在家族发展中几乎隐形的小女孩。虞芷芃的婚事是早就订好的,虞家和杨家的合作也有深厚的基础,在虞连韬的地位来看,只要年节都能看到人,确认自家侄女没有被欺负,两家关系融洽,也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谁能想到,结婚不到七年,这位一向沉默寡言的侄女已经成长到完全不认得了——他不会想到确实是换了个人——建立了自己的事业版图,还闹出了离婚的事情。当然了,离婚的时机来看不是坏事,发展起来的杨家变得极为桀骜,而此刻虞芷芃个人的才能也能给虞家带来丰厚的利益。从离婚的过程还有结果来看,虞连韬还挺满意侄女做事的分寸,反正社会进步了,敢于离婚搞事业被等同于独立女性,虞家形象得分不少,所以他还出手不少资源关照了一番,让逦君近两年爆发式的影响力又扩张了好几倍。
至于虞芷芃未来的婚事,虞连韬经过那么几次简单的交流,自认为看得明白,虞芷芃就是事业心大于少女幻想的大女人思维,那么只要将来有了足够好的联姻人选出现,虞芷芃也会欣然接受。所以,在那个人选出现之前,虞芷芃闹一些无伤大雅的绯闻,和所谓的明星演员谈谈恋爱消遣一下,虞连韬权当做小儿女的嬉闹玩笑,从没放在心上。
可如今,虞芷芃在完全没有知会虞家的情况下,就公然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虞连韬刚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是真的有些惊怒了。以虞家的地位,当然不可能碰那些脏东西,但是权利机构内合纵连横,能够将手脚深入娱乐圈的势力又怎么会没有上层的关照?虞芷芃联合警察突袭明星群体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在镜头前,公然和杨家,和那些树大根深的利益集团宣战,简直是撕破脸,将虞家也架到了火上烤!
所以,虞芷芃看到的虞连韬,那真是难得展现的怒容。
不过虞芷芃稍微看了两眼虞连韬在自己屋内布置的安保人员,便一脸淡然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大伯,尝尝,我最近淘换来的花茶,很滋润的。”
虞连韬怒极反笑:“你把外面搅得天翻地覆,自己还能折腾花茶?”
虞芷芃捧起了自己的茶杯,悠然回道:“您这话说的,外面再大的风浪,对咱们家来说,还算不上什么大事吧?”本来听到虞连韬来访,她还有点心中惴惴,看到虞连韬的反应,反倒安心了一些。没别的,虞连韬之前是何等的喜怒不形于色?如今他不仅是亲自上门,还展现出这样的真性情,虽然气势上是有些可怕,实际上却更像是在做戏,又或者没有将你当做外人。
虞连韬沉下眼,轻嗤道:“空口喊一下自己的态度也就算了了,你为什么要在直播的时候说起杨酉麒?杨家再怎么样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和我们虞家过去平起平坐,搞过联姻的。你应该是有看过新闻的,上面最近还说要借助南洋的私人关系,给华国的国际西边商路出力。你没和我商量,突然搞这么一出,你知道我这有多少人来闹吗?你有没有点大局观?”前半截的话还算平稳,后面都有些疾言厉色了。
虞芷芃挑了一下眉毛,放下茶杯,露出微笑看向虞连韬:“大伯,不要冤枉我哦。我就是没有事先去找你,才能把事情闹大呀。这样没有人认为有你的授意,只会当做是我个人任性妄为,后面就算出了错,也不会牵连虞家,牵连你嘛。而且,杨酉麒一个在欧美呆了好几年,压根没有什么国内根基的老三,我出手教训一下,不管是禁止入境还是抓回来,刚刚好可以让杨家疼,又不会叫他们伤筋动骨,不是也给了上面出手施恩的时机吗?杨家一直拿捏着资源要条件,估计有不少人都看不上眼了吧?”她没有多说的是,这一波掀起了娱乐圈的风浪,还正好给了高层借着毒品整顿圈内乱象的切入点,挖掉那些心怀不轨的从业者,虞家的官面势力也能再添一点功勋,简直是一举数得。
虞连韬脸还是板着的,仿佛余怒未消,眼中却闪现出满意,这个侄女看得很清楚,那么后续也不用他多提点。没错,他名义上是受到诸多骚扰,不得不来“教训”不懂事的侄女,实际上是来给虞芷芃示警且加强防护的。虞家旗下的势力和几个老牌世家正斗得有些胶着,虞芷芃这么神来一笔,恰好打开了局面,还好好提升了一下虞家的声望。至于冲突和风险,笑话,混迹政坛的如果连冒险的勇气都没有,那也不用多想了,早早退休颐养天年才是最佳的选择。
“行了,事情都这样了,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我这边有几个退伍的保镖,帮你安排到了旁边几个屋子内,最近都要注意安全,你惹到的,还有几个跨国毒枭的路子,他们疯起来可不认人。”虞连韬事务繁忙,不能多待,粗粗看了一下侄女的屋子,留下了几个人,便匆匆离去。至于这几个人,是“监视”虞芷芃,还是保护虞芷芃,那就随便他出去说了。
虞芷芃本来就是个宅女,就算出去工作其实也都宅在办公室还有剧组,现在被告知不要出门,她并没有什么不适,反正穿越到新世界这些年,她慢慢发现诸多艺术产品虽然主线差别不远,细节却都有了不同的发展方向,完全够她沉浸其中好好享用。
不过还没等她做好“研究艺术”的计划表呢,新手机就响了起来。嗯,常用的那部手机从号码到社交账号太多人知道,在直播后半天就已经被诸多骚扰信息弄崩,她干脆扔到一边,又买了个全新的手机和手机号,只跟最重要的几个人保持通话。
点开来一看,号码显示是叶玲珑,但镜头里出现的是李玉橙。
这一刻的李玉橙完全没有了“女神”的风范,泪眼婆娑,看到虞芷芃出现后,更是嚎啕大哭:“哇,虞导,你电话打不通,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虞芷芃哭笑不得,听到对面传来叶玲珑的劝慰声,只能开口道:“那个电话联系过的人太多了,所以那天直播之后就没有消停过,反正没法用了……叶玲珑不是都给你们发通知了吗?知道我不方便,我当然要宅起来,你们也都收缩了工作,注意安全。”
李玉橙强忍着抽噎,嘟囔道:“我是听到通知了,可是你都干了那么大的事情,我担心啊……”虽然从入行起就被逦君保护得很好,娱乐圈终究是个残酷的名利场,她这些年也见证了无数角落滋生的黑暗,完全能够想象虞芷芃面对的到底是何等可怕的一群人,又或者称为怪物更合适。
虞芷芃有些怜惜李玉橙,但隔着屏幕,没法抱抱她,只好温声道:“我的家世你们都清楚,我大伯还过来看过我呢,就算骂了我一通,也留了一堆人保护我。而且咱们华国还是有规矩的,除非是丧心病狂到了极致,不然真动我就是完全找死。”这话她说得非常肯定,两辈子以来的祖国,都是她心底的信仰。在华国,无论是哪个阶层,哪个团体,对于社会秩序都是极为看重的,像国外那种靠暴力横行无忌的做事风格,在华国都是被全体抵制的。所以,她身为公众人物,名义上拉着仇恨,其实反倒比缉毒前线警察要安全得多。但为了万一,也为了大家的心意,她还是愿意配合的。
李玉橙看到了虞芷芃,心里终于平静下来,便将手机递给了旁边的人。虞芷芃猝不及防就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莫知惶。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沉默,虞芷芃是意外,莫知惶却是看得有些痴了。
还是虞芷芃率先打破了相顾无言的场面,开口道:“你不是要进组拍摄了吗?他们不会真的解约了吧?不打算赚钱了?”直播中虞芷芃虽然放了话,但是稍微懂行的都知道,剧组如果真的公开和莫知惶解约,那和站毒贩没有区别,完全是自绝于观众。
莫知惶眼神有些恍惚,轻轻回答道:“剧组里面有一些人也出事了,开机推迟,大概是要再拖一段时间吧。”
虞芷芃这才有点尴尬了:“不会是剧组干脆解散吧?”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半路就散伙的剧组那也是多不胜数,更别说是娱乐圈剧烈震荡的现在,连逦君都自觉收缩了业务,暂停了正常的项目,那些多少有毛病的影视剧组,估计开张都难。
莫知惶没接这话,似乎完全不在意,只依然盯着虞芷芃,慢慢开口道:“你,还好吧?”
虞芷芃愣了一下,又微微一笑:“很好啊,又是一个漫长的假期而已,上次没有做完的拉片,我应该可以专心做几部电影了。”
莫知惶轻轻地点头:“那便好。”然后将手机还给了叶玲珑,看着叶玲珑和虞芷芃问候然后道别。他其实想问的还有很多,比如当时说“分手”的时候,到底是真的对他失望了,还是更想要将他推离危险地带,毕竟现在的虞芷芃身边比她本人要危险得多。可是就算问出结果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终究没法在关键的时刻,站在她的身边,甚至还有可能带来麻烦。现实如此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他的爱情,撑不起她的天空。
叶玲珑告诉虞芷芃,逦君全部的签约演员,还有九成的员工都像她表示非常担心虞芷芃,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她直接就给安排了封闭式培训,然后代问候一下。至于那一成没有发言的员工,大家也多少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一默契地解约了。
虞芷芃挂断视频通讯的时候,心里既觉得温暖,也有些怅然,于是干脆翻出了两个经典的治愈电影,将自己放到艺术的洪流中,用时间来平复心绪。
艺术的海洋深不见底,虞芷芃感觉自己沉迷影视剧还有小说游戏,完全可以做到一年都龟缩不出。可是不到半个月,她就在网络上面发现了一些异常。
从大批明星因为吸毒落网,到虞芷芃直播宣战,华国娱乐圈真的是遭到了摧毁性的地震攻击,无数娱乐节目停播断档,没办法,关键人物都进去了,按照法律和行业规定,污点必须抵制,节目团队里有一个人出事,全部都必须停下。如果是三五天的功夫,大概除了一些脑残粉丝会闹腾,大部分围观群众也没啥感觉,反倒会认为是吃了个大瓜,可以好生回味,反复八卦几天。但是这件事太大了,人数众多,情况复杂,警察调查起来也是困难重重,导致半个月了,网络视频和电视台都开了天窗,只能把没有问题的老片子,甚至是没有人的纪录片拿出来反复播放,这大家就受不了了。现在可不比刚刚有电视机的八十年代,人们早就习惯了多种娱乐生态,猛然娱乐生活缩水,生活情绪没地方发泄,上到老人,下到小孩,那都感觉不太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