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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凭什么

大约是从头到尾,虞芷芃都表现得非常自然,行动极为配合,表情始终淡定,遇到攻击的时候连尖叫都没有,保镖们也觉得这个“主顾”非常省心,所以没有安排什么心理疏导的工作。然而当虞芷芃看着车驶向自己的公寓时,之前那被强压下的恐惧才缓缓涌上了心头。她看到自己的手和脚都有些不自觉地颤抖,理智根本无法控制。

是啊,哪怕是经过了一次死亡,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她其实都没有“死亡”的真实感,大约是上辈子死得太快,来不及体会?直到刚刚,无论多么用力地闭紧眼睛,捂住耳朵,那种生命被他人追击,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随着车甩来甩去,就好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唯有听天由命的感觉,让人真实地感受到死亡近在眼前。也只有那一刻,死亡的冰冷足够让人忘记周身的疼痛和酸楚,只有恐惧与祈求。说真的,两辈子的虞芷芃都没法理解极限运动的乐趣,也无法享受生命的放纵。

好在睡眠的力量足够强大,一夜之后,虞芷芃差不多恢复了平静,继续宅生涯。

警方虽然不支持虞芷芃的“挑衅”行为,但是不得不说,这次的“钓鱼”行动非常成功。毒品网络关键人物出手了,留下不少证据不说,更有数位国外雇佣兵的入境,在市区街头就飙车甚至掏枪的极端暴力行为,造成众多车辆损伤,万幸没有人员的重大伤亡,迅速引发了相当显著的社会效应。不过是几条新闻和网络视频而已,几乎所有人都强烈要求追查到底,之前拿着法律“流程”的幌子,一直顽抗的几个重要角色终于顶不住压力,被警察请到了审讯室内。不过一周的时间,娱乐圈“涉毒”案件好几条线索都被抓了出来,那个庞大的毒品网络也得以展露在阳光之下,好几个高官巨贾都锒铛入狱。

虞芷芃则是毫不意外地获悉,之所以有那么一队人马逮到空子就疯狂追击她,是因为他们隶属于杨酉麒的铁杆势力,杨酉麒深恨她,难免行事过激。

翻过了这一节,她还在涉案人员名单中看到了陆婉柔的名字。

陆婉柔在整个引诱吸毒的链条中有从犯行为,但认罪态度良好,又有被胁迫的迹象,最终被判了九个月的刑期。时间并不长,但是有了这样的污点,她再不能登上任何荧幕和舞台,也很难找到提升阶层的婚姻。

虞芷芃沉吟了一会,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帮我联系一下,我想……探监。”

华国的监狱随着国力的提升,建筑同样越来越漂亮。大概是因为关押的犯人都是女性,还都是轻罪,探监的环境也很明亮,还有非常贴心的对话设施。

虞芷芃等了两分钟,才看到陆婉柔出现在面前。

身为“女主”,陆婉柔哪怕没有化妆,穿着囚服,依然是一个气质非凡的女性,颜值也要胜过身边的女警和懒得打扮的虞芷芃。

看到来访的人竟然是虞芷芃,陆婉柔怒极而笑:“是你?你来看我的笑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格外讨厌虞芷芃,要说起当初因为“换角”的小纠纷,放在娱乐圈压根就不算事,甚至虞芷芃还拿出了资源补偿,双方完全称得上恩怨两清。后来欧阳济脑子一热过去闹事,虞芷芃从头到尾都只打压欧阳济本人,半点也没有迁怒到她的身上,这种行为绝对算宽宏,但她的心里却更加不舒服,好像被人无视了。也是这一缕仇怨,让她在看到杨酉麒后就忍不住想攀扯,最后被带入了那个特别的“小圈子”中……

虞芷芃是不知道她心中的万般思绪,只是微微叹息道:“你明明是一个天资过人的女演员,如果没有碰毒,未来一定前途无量,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干这个。”排除掉那点私心,陆婉柔的演技绝对是同辈女性中的最好的那批,气质好,外貌并不特别美,恰好各种类型的角色都能够驾驭。就算是没有那些男人的追捧,不走“玛丽苏女主”的命运线,她也一定能够在演艺界留下名字,运气再好点,名垂青史,未必不可。

陆婉柔冷笑了一下:“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有更好的资源。圈子太大,观众却只有这么多,如果没有顶级的圈内人支持,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出头?”尤其是在逦君如日中天后,她不想对虞芷芃的势力低头,那就注定会更加艰难。

虞芷芃皱起了眉头:“谁会不让你出头?当初我就算是因为创作理念的差异,换了你的主角位置,同样也补偿了两个中型的制作给你,虽然听说后续不大顺利,但也足够你积累人脉。只要你稳扎稳打……”

“凭什么呢?”陆婉柔终于不耐烦了,打断了虞芷芃的说教:“凭什么我要稳扎稳打?我和你的年纪差不多,凭什么你就能够对我颐指气使?凭什么我要在不知所云的小剧组内打滚?凭什么李玉橙那种花瓶就能够青云直上?凭什么我不能在最好的年纪,站在万人中央?……”

虞芷芃却有些难受地道:“人和人确实是有先天条件的差距,可是你只看到自己没有而别人有的,从来也没有看过自己拥有的,最珍贵的那些东西吗?你也知道李玉橙容貌美艳,但她的演技一般,只能靠着苦工磨炼,大概十年的用心也不如你一年的提升。和她相比,你的演技天赋完完全全就是珍宝。”

想起“命运”给陆婉柔的安排,除了演技天赋,还有对异性的超常吸引力,如果她没有滥用的话,大概还能给自己争取到一个极为美满的姻缘。一心一意的真情,难道比不上一群花花公子的兴之所至?

看到陆婉柔的不以为然,虞芷芃再次开口道:“你说的一连串‘凭什么’确实是有点道理,听起来是很有上进心,可是你质问了我,质问了李玉橙,似乎半点没提过欧阳济,杨酉麒这些人,他们明明和我是同一个阶层,享受的待遇比我还要好,如果同样不努力奋斗,我注定悄无声息,他们却还能花天酒地纵情玩乐,你怎么不说凭什么了呢?他们不是人吗?还是说,你从头到尾敌视的不是阶级待遇,只是性别红利?你内心真正愤恨的,是自身性资源的优势不足?”

“你胡说!”陆婉柔怒吼道:“我怎么可能那么想?”她何尝把那些随便用点手段就能左右的男人放在眼里?就算是杨酉麒这个豪门公子,虽然有点导演才华,若是没有杨家这座靠山,还是虞芷芃的“前夫”,她也懒得费那么多功夫搭理。

虞芷芃仔细看了一下陆婉柔的神情,确实没有一丁点的心虚,再结合她之前的言行,虞芷芃心底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个“女主”不会是个极端女权吧?就是那种男人只是工具,女性才配当做对手的“大女人”逻辑?所以她利用男性从不手软,也蔑视那些被男人控制在手中的女人,能够放在眼里的,也只有虞芷芃和李玉橙这类不依附男性的女性。但是虞芷芃到底沾了祖辈的光,李玉橙也算靠了“美色”起步,还都远远超过了她,她自傲的心气让她嫉妒又矛盾,憎恨的情绪便格外浓烈。

搞明白了这个逻辑,虞芷芃有点啼笑皆非,上辈子那个小编剧知道自己笔下捏造出了怎么样一个极品“女主”吗?又或者“玛丽苏女主”其实就是“极端女权”产物?

不过这样似乎更有意思了。虞芷芃开口道:“杨酉麒作为这次毒品案件的主犯之一,回国一定会被抓,所以现在呆在国外不回来了,估计还申请了‘避难’,那部《圣巅》多半也要被封禁,但他肯定还会继续拍电影的。你刑满之后,要出国去找他吗?”

陆婉柔有点意外这个话题的转折,但她也算看得明白虞芷芃,绝对不会对杨酉麒有什么旧情,或者从头到尾都没有过情感,更别说拈酸吃醋了。她低头想了一下,摇摇头:“出国后的情况比国内还糟糕,我还是留在国内的好。”再向往欧美的人,在资讯发达的现在,也能够了解到国外绝非什么天堂,没有钱财和地位,那里和地狱无异。

虞芷芃沉吟了一下,抬头道:“既然这样,到时候你可以来找我,我帮你。”这位“女主”是有些毛病,自私冷酷,道德观念淡泊,但法律尚且不诛心,她并没有做什么大恶的事情,虞芷芃还是想拉一把,引导她走上正常的人生轨迹。穿越都有了,也许“气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存在的,就当是为了感念这个世界赋予的新生吧。

陆婉柔看了虞芷芃一眼,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探视时间到了,两个人平静地告别。

虞芷芃走出大门的时候,看着外面的北风席卷了一地的落叶,心头难免涌上怅然。

穿越到这个世界七年了,她身为“命运”既定的炮灰,也算是挣脱了束缚,掌控了人生的主动权,而原定的“女主”则因为一步踏错,锒铛入狱,重要“男配”杨酉麒更是背井离乡,只能在海外逃避罪责,至于他的电影梦想,没有了家族资源,身为备受欧美歧视的华国人,注定磨难重重,不知道何年才能够出头。

放在文学影视作品中,自己这算是逆袭翻盘?虞芷芃想到这里,还摇头笑了一下。过好自己的生活,掌控自己的命运,才是一切的最优解而已。

临上车时,她心念一动,看向身后的女子监狱,突然就萌生了一个隐约的电影剧本灵感,一个关于毒贩,关于犯罪,关于向阳而生的故事。这次的主角,就选择两个可爱的小姑娘吧。因为传统男权思想的作祟,很多人都忽视了孩子,尤其是女孩子,似乎就是羸弱可欺的代名词,无论面对什么都无力反抗,只能仿佛娇弱的花朵一般被捧在手掌心里。但她偏偏就要讲出小女孩的心机和勇敢,还有那些在大人看不到的角落里,波澜壮阔的生命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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