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吕思思敷衍，而是做了两年核心高管的她非常明白，有些时候，有些事真的是身不由己——严格来讲，部门里那个决定，只不过是最终采纳了另一种策略的外在表现而已，在最终结果没有出来之前，谁也不能武断地就说那一条策略就是错的。
反过来说，就个人的前途发展而言，做出让白冬冬取代自己的决定，对于头来说，绝对是弊远远大于利——别的不说，光杨铸感观的恶化以及不怎么愿意配合的态度，就足以让自家头的背后多了无数条小纸条了。
中年人仔细看了看吕思思，发现她并没有敷衍自己，微微舒了口气后，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小吕，除了让白冬冬代替你这件事之外，这几年来，部门里自问并没有亏待你……这一点，你应该不会有什么疑议吧？”
吕思思闻言，又是点了点头。
的确，这几年来，除了交给自己的任务远比其他同僚更重之外，部门里的确没有什么亏待自己的地方——不管是小范围的自主权、资源调动权还是工作配合，其实早就超过了自己的职级应该有的权限。
虽然说有些东西是相辅相成的，部门里除了自己以外，也很少有人能有如此际遇，但一码归一码，这些年来自己还是很受照顾的。
中年人见她点头，微微颔了颔首：“虽然我知道可能有些过份，但是……小吕，在我签字之前，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看见吕思思眼中略微有些提防，中年人赶紧解释道：“不是什么过份的要求，就是有一个疑惑盘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一直苦思不得，因此想试试看能不能从你这寻找到答案……当然，你不回答也可以，你为了部门辛苦了这么多年，立下了诺大的汗马功劳，眼下想要退休，这个字我无论如何也是会签的。”
听到中年人这么一说，吕思思这才放下心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小小的感动——“辞职”和“退休”是两码事，很显然，自家头是想找个理由帮自己办理病退或者内退，虽然退休之后的那点工资和福利并不被她放在眼里，但不管如何，这总是一份心意。
想了想，吕思思问道：“头，你的问题跟老大有关？”
这几年来，部门里很大一部分工作都跟杨铸脱不开关系——虽然收益大是一部分原因，但主要是杨铸太能折腾了，偏偏这货的体量又大，还是个财神爷，因此不把大量精力放在跟杨铸的配合上都不行。
但很显然，杨铸的种种布局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显得有些太过高深莫测了，偏偏这货的眼光又奇准无比，因此不仅仅是自己部门，就连其它机构也没少为研究这货的各种举动背后的含义猛薅头发；故而自家头一说想让让自己解惑，吕思思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杨铸身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吕，自从你们在大豆期货市场上大获全胜之后，我发现你们一直在推动金属铜期货的价格；”
“原本我以为杨铸是想跟大豆一样，在期货市场上再捞一笔，但是我们通过整理资料发现，他不但在天然气和石油期货上也有布局，其它许多看起来跟期货和金融不相关的领域最近的动作也显得有些异常；”
“所以……如果方便地话，能否帮我推测推测杨铸到底想要干嘛？”
他之所以没说出“告诉我”这三个字，一来是吕思思即将不再是他的手下了，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并不适合；
二来则是他知道，杨铸的这个隐隐让他有些恐惧的大计划，从开始实施之日起，就一直处于极度保密的状态，即便吕思思这种跟他关系极好的人，他也始终不透露自己的最终目的——估计这个世界上只有杨铸本人才知晓整个计划的全部。
因此，在他看来，吕思思是不可能知道真正的答案的，能够依托对杨铸的了解，帮他稍微推理出部分靠谱点的内容，就已经足够让他阿弥陀佛了——说实话，也就是部门的主要工作方向开始转型，杨铸这个动作所带来的衍生价值对他们非常重要，否则的话，他真的没这个脸面开这个口。
吕思思用一种不出所料地的眼神扫了中年人一眼，在心中衡量了一番后，这才开口说道：“头，你知道这两年来，咱们国家一直都在奉行【七上八下】的经济策略吧？”
所谓七上八下，就是gdp计划增速要超过7%，但最好低于8%——在这个区间内，经济活力与就业岗位这两个问题，都能得到相对积极的解决。
中年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国家每年的预算额度和央行调控政策都跟这个有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不过……
小吕忽然提起这个干嘛？
吕思思笑了笑：“之所以提这个，是因为根据老大的观点，咱们的七上八下策略，其实是【不可能三角】的一种体现——事实上，不仅仅是咱们国家，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大国，目前都脱离不了【不可能三角】的基本规律。”
不可能三角？
那是什么东东？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中年人顿时有些懵。
吕思思想了想：“所谓【不可能三角】，即一个国家不可能同时实现资本流动自由，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和汇率的稳定性——这是保罗-克鲁格曼根据蒙代尔-弗莱明模型，通过对于欧美主要国家进行大量数据观察后，在1999年提出来的新理论，由于目前并未在学术圈受到广泛认可，因此头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资本流动自由？
货币政策的独立性？
汇率的稳定性？
中年人思考了一下，看着吕思思：“意思是……【保增长】、【防通胀】和【调结构】这三者之间不可能三全其美？”
吕思思点了点头：“没错，用咱们的话来说，就是这个意思！”
“我们都知道漂亮国这些年来奉行的经济策略，也知道他们的qe不是简单的印钞，更是服务于其海外投资的，印钞与其低利率政策是一贯的，如果印钞不能继续则在资金紧缺的需求之下利率自然就会通过提高美联储的qe去保障低利率——也就是说，对于漂亮国而言【保增长】是第一位的。”
“同样，我们也知道漂亮国这几十年来一直大量进口包括我们华夏在内等国家生产的低价商品，尤其是生活必需品——很明显，对于漂亮国而言，【防通胀】是第二位的。”
说到这，吕思思意味深长地看着中年人：“按照不可能三角原则，对于现在的漂亮国而言【调结构】应该是那个可以被矮化执行、甚至是可以被忽略的目标；”
“但是，铸投国贸这几年在漂亮国搞的轰轰烈烈的o2o、电商、新能源、共享经济等一系列大项目，却又是实实在在地在加速漂亮国的经济结构转变，某些项目甚至融入了漂亮国人的生活……头，你不觉得这跟不可能三角理论有点小小的冲突么？”
中年人闻言，脑海中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却怎么抓也抓不住。
漂亮国越来越混乱的治安环境？
渗透率已经超过20%的华夏平价民生必须品？
投资回报率年年下滑的实体经济？
宛如吸金巨兽一般的一众新概念项目和cds项目？
开始出现明显外流的金融资本？
嘶~
不对啊！
中年人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杨铸既然强调了不可能三角理论，那他的所做所谓必然跟这个有关系……但是按照这个理论来推，漂亮国现在的情况很有些自相矛盾啊！
见到中年人一副头大的样子，吕思思叹了口气：“头，截止目前为止，美联储的利率已经高达5.25%了！”
！！！！
中年人闻言，脑海中似乎瞬间划过了一道闪电，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吕思思。
不、不会吧！？
杨铸的真实意图该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