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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这是一道坎儿

吕蒙正道:“一知其姓名,则终身不能忘,固不如无知也。不问之何损?”如果知道他的姓名,就会终身难忘,不如不知道的好。不去追查,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啊。

太宗想派人出使辽国,吕蒙正觉得有位姓陈的官员比较合适,就把名字呈上,太宗没同意。第二天上朝,太宗又问起人选的事,吕蒙正又将此人呈上,太宗再次否决了。当第三次问及时,他仍推荐此人,气得太宗把文书掷到地上,怒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固执呢!”

吕蒙正平静地拾起文书,道:“臣非执,盖陛下未谅尔。”臣哪里是固执,明明是陛下对此人有偏见,不能体察谅解啊。坚持说这个人可用,其他的人赶不上他

“臣不欲用媚道妄随人主意,以害国事。”臣不敢为了讨好陛下,阿谀献媚而误了国家大事。看到吕蒙正顶撞太宗,满朝大臣都屏气,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太宗气冲冲走下朝堂,谓左右道:“蒙正气量,我不如也!”

不久,太宗任命吕蒙正所推荐的陈姓官员出使辽国,果然出色地完成了使命。

吕蒙正的宾客里有个叫富言的人,一天,对吕蒙正道:“我的儿子十多岁了,想让他入书院,为掌管祭祀的廷评和太祝打杂。”吕蒙正同意了。

等到一见富言的儿子,吕蒙正甚感惊讶,道:“此儿他日名位与吾相似,而勋业远过于吾。”这孩子将来名位应该与我相似,而功勋事业远超过我。于是让富言的儿子跟自己的几个孩子一同学习,供给优厚。

这孩子就是富弼,他曾在仁宗和神宗两朝,担任宰相,也是以司徒致仕。没有吕蒙正的慧眼识人,就没有后来的宰相富弼。

吕蒙正和温仲舒是同窗,二人同一年考中进士,温仲舒考中的是第三名探花。由于年轻气盛,自负狂妄,收受贿赂,温仲舒被问责,受贬多年,仕途陷入低谷。

吕蒙正担任中书令后,不忘同窗情谊,多次在太宗面前夸赞温仲舒,能力出色,很想拉他一把。

太宗忍不住提醒道:“爱卿啊,你总是在我面前夸奖温仲舒,温仲舒却把你说得一文不值呢!”

吕蒙正道:“陛下安排我在这个岗位,就是让我为国选才,至于别人如何评价我,那不是我职责范围的事了。”

温仲舒后来不断反省自己,无论是出镇边疆,还是辅政朝廷,业绩不俗,成为太宗最值得信赖的得力大臣,做到参知政事,与名臣寇凖齐名,被世人称为“温寇”。

可以说,没有吕蒙正的多次举荐,就没有后来的副宰相温仲舒。

后来,温仲舒才知道,多年来苦心栽培自己的大恩人,竟然是自己一直伤害、挤兑的同窗吕蒙正,深感惭愧。

吕蒙正遇事敢言,也敢给皇上泼冷水。

有一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太宗设宴与臣下共欢。

喝到兴奋处,太宗开始自夸道:“五代之际,生灵凋丧,后周太祖郭威自邺城南归,打进开封时,官吏和百姓都遭到剽掠。下则有火灾,上则彗星出现,观者惊恐万分,认为天下再也没有太平日子了。朕躬览庶政,万事大致得到治理,每念上天之贶,致此繁荣昌盛,就知道国家的治理与混乱,全在乎人为。”众臣纷纷鼓掌,表示赞同。

吕蒙正起身道:“皇帝所在之处,百姓都会到此聚集,所以才有您看到的这般繁盛气象,臣曾见都城外不出数里,饥寒而死者甚众,不是都像城里这般样子。愿陛下从近处看到远处,才是百姓之幸也!”

太宗听了这话,大为扫兴,“变色不言”。

“蒙正侃然复位,同列多其直谅。”吕蒙正凛然回座,同僚们都称赞他具表奏闻,刚直不阿。

宰相肚里能撑船,忍一忍,海阔天空,让一让,柳暗花明。征服人心,靠的不是武力,而是宽容大度和爱。如果一个人不能接受一丁点的批评,不能忍受一丁点的委屈,有胸却没有胸怀,没有气量,是不可能干一番大事业的。

吕蒙正宽厚正直,唯才是举,对上遇礼而敢言,对下宽容有雅度,终成一代名相,世之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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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官不受贿

为官一生当有为,为民播下太平春。吕蒙正一生,为官清廉,从不受贿。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欧阳修的《归田录》记载,朝中有位收藏有古镜的官员,想要献给吕蒙正,以求得到擢升。他找到吕蒙正的弟弟,想托他的关系把镜子送给宰相大人,说这个镜子能照出二百里范围的景色。

吕蒙正笑道:“我的脸不过碟子大,我要一面照二百里的镜子干什么,哪里用得着呢?”

文房四宝,历来都是文人墨客们的最爱。

有人给吕蒙正送来一方神奇的古砚,说此砚一呵即润。用的时候呵口气,立马就湿润了,根本用不着注水。

吕蒙正笑道:“即使一天呵出一担水,也不过就是十文钱而已。”轻描淡写地拒绝了那人的贿赂。

吕蒙正淡泊名利,秉公廉政,心系国家,心系百姓,重实事而轻财物,遇事敢言,是历史上少有的清官贤相。这一点,赵普是跟他没法比的。老百姓对吕蒙正称赞有加,把他和大唐的卫国公李靖相提并论。

吕蒙正听后,淡然一笑,道:“蒙正不过一介书生,何德何能敢与李卫公相比?百姓们真是折煞我也!”

一代文坛领袖欧阳修曾感言道:“盖寡好而不为物累者,昔贤之所难也。”

吕蒙正告诫他的弟弟:“我们从小就生活清贫,家无余财,每样东西都会物尽其用,如果是用不着的东西,就是再好,也跟我们没啥关系。”

所谓玩物丧志,人这一生,吃穿用度,够用就行了,很多人拼命捞取的,那些看似稀奇古怪的宝贝“玩意”,放在家里,除非占据你的仓库和生活空间,其实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除非是充话费送的,否则,若因此再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那就太划不来了!

吕蒙正的话,就是放到今天,同样有着警示的作用,可惜很多人就是不明白这一点。

◆ 改元雍熙

扳倒魏王赵廷美,大宋江山现在完全归为太宗一脉。赵光义在进行了朝廷官员大换血之后,万象更新,域中共庆于小康,海外咸欣于至化,太宗决定更换年号。

年号必出于典,有典可循,有经可据,有理有据,意义深远。

历代帝王,都希望自己能成为千古一帝,即使成不了,也希望自己使用的年号也是历史上的唯一。年号撞脸,比当今的明星撞衫还要尴尬,这只能说明你皇帝手下都是些窝囊废,没文化。

有了太祖年间“乾德”年号的尴尬,太宗一点儿也不敢马虎。

《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太祖赵匡胤将后蜀孟昶的妃子花蕊夫人纳为贵妃,乾德三年的一天,太祖在花蕊夫人的房间见到一面铜镜,背面刻着“乾德四年铸”。太祖大为吃惊,满脑子的问号,“什么情况,难道这面镜子穿越了吗?”问过花蕊,才知道这是从后蜀皇宫带来的老物件。

上朝的时候,太祖就去问赵普,赵普不知如何回答,又问博学多才的前朝翰林学士窦仪,窦仪道:“乾德年号,伪前蜀时期就曾经用过。”

太祖甚觉没面子,拿起毛笔在赵普脸上画了一个大叉叉,感叹道:“宰相要用读书人!”赵普羞愧得无地自容。

赵普回家后,因为墨迹是皇上的御笔,一直在脸上,不敢洗掉。次日上朝,赵普顶着大叉叉来了,太祖又好气又好笑,下旨让他洗去再来见驾。

骂过赵普之后,太祖并没有停用这个年号,一直到乾德六年,才再次改年号“开宝”。

赵光义现在使用的“太平兴国”年号,有人说是出自《吕氏春秋?大乐》,“天下太平,万物安宁”之句;另外,《庄子?天道》中也有“知谋不用必归其天,此之谓太平,治之至也”之语。

其实,明眼人会发现,太祖在乾德六年改开宝元年的南郊赦文中有:“长怀鱼水之欢,共乐太平之化”之言。

如今又要更改年号,赵光义命宰相宋琪和李昉,继续在太祖的诏书和赦文中找答案。作为太祖皇位的继承者,太祖的诏书就是标准答案,必须用来传承。

两位宰相在太祖建隆改元乾德元年的诏书中找到“民乐雍熙”之语,又在开宝九年,太祖幸临西京,南郊赦文中有发现:“内则朝政雍熙,外则武功振耀”。向太宗提议使用“雍熙”作为年号。

同时,《尚书?尧典》中有“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和“允厘百工,庶绩咸熙”两句;张衡《东京赋》中也有“百姓同於饶衍,上下共其雍熙”。“雍熙”二字,出自太祖之手,有典可查,有经可据。

其实不仅“雍熙”这个年号,就是太宗后来的“端拱”年号,也是出自太祖的乾德六年改开宝元年的诏书“庶成端拱”一语。同时,《魏书?辛雄传》中,也有“端拱而四方安,刑措而兆民治”之语。

赵光义这么做,无非是要告诉世人,他是太祖最正统的继承者,大宋的治国方略,大政方针,全都是沿着太祖的路线大踏步前进中,可见其用心良苦。

◆ 元佐发狂

胡旦被贬为殿中丞、商州团练副使,一个月后,雍熙元年(984)正月,魏王赵廷美举家迁至房州。正月十六,赵廷美在房州忧悸成疾,吐血而终,享年三十八岁。

又是一位吐血而死的。蜀后主孟昶是吐血而死的,南唐后主李煜是吐血而死的,赵廷美也是吐血而死的,前两位都是中了牵机药的毒,毒发身亡的,赵廷美之死,虽然也是一个谜,但是已经没有人再去深究他了。因为,对于一个失势的王爷,或者说一个品级极低的涪陵县公,很多人已经不感兴趣了。

有赵普在朝堂,加上太宗给撑腰,没有人敢替赵廷美发声。但是,有一个人却一直不依不饶地要给赵廷美讨一个公道,替他求情,这个人,我们都不陌生,他就是太宗的嫡长子,已经住进东宫,将要被立为太子的准皇储赵元佐。

赵廷美从太平兴国七年(982)三月,以“阴谋篡夺皇位”的谋逆罪,被罢免开封府尹,贬为西京留守,到雍熙元年(984)正月,死在房州,前后不到两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赵元佐一直在想办法营救自己的这位叔叔。

太平兴国七年,赵廷美被贬到西京的时候,赵元佐才刚十七岁,还是个毛头小子,涉世未深,也不可能接触到朝中大臣。他只能以自己独有的冷战方式,跟皇帝老爹对着干。赵元佐的目的只有一个,宁愿不要皇位,也要保住四叔赵廷美的命。

廷美不死,太宗无法立自己的儿子当太子,只有廷美死了,他才能名正言顺地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才能确立太子。太子一天不立,大宋皇位的传承就存在着极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雍熙元年(984)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当晚,太宗驾临丹凤楼观灯,见京师灯火阑珊,一片盛世景象,对宰相道:“国家承累世干戈之后,朕孜孜求治,惟望上天垂祐,福此下民。今海宇乂安,京师繁盛,殊以为慰。朕居常罕饮,今夕与卿等同乐,宜各尽醉。”于是不断地举酒,以虚爵示群臣。

第二天,太宗就收到快报,廷美吐血而终。旧帐已经落下,新幕即将拉开,太宗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了。

在赵廷美的灵堂,赵元佐几次差点哭背过气去,他是真的悲痛至极。他怪父皇的无情,更责怪自己的无能。

回到东宫,赵元佐依旧精神恍惚。有侍者送上茶水,赵元佐望着身边的几位侍从,他知道,这些人都是父皇安插的眼线,望着这些人装得奴颜婢膝的样子,他越看火越大。

没有人会想到,就是这再平常不过的一杯水,竟能让赵元佐将它玩出影帝的水平。

赵元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或许是水有些烫,他顿时暴跳如雷,将茶碗朝着一位侍从摔将过去,茶水泼了侍从一身。

紧接着,赵元佐踢踢踏踏,想要甩掉自己的靴子,有侍从赶紧过来制止。赵元佐拔下自己的发簪,照着侍从发疯地猛戳起来,他要将对太宗的怒气,一股脑地发泄到这些侍从身上。

众人见赵元佐赤着脚披头散发的样子,俨然跟一个疯子没啥两样,纷纷道:“王爷疯了!……王爷疯了!”

既然有人说自己疯了,那就索性疯给皇上老爹看看。赵元佐越发地胡闹下去,不可收拾。他狂笑着满院子的乱跑,拿着手中的玉簪见人就刺,后来,竟然跑到书房,抄起宝剑,大杀四方,专捡不致命的地方胡砍。

《宋史》载:“廷美死,元佐遂发狂,至以小过操挺刃伤侍人。”发狂跟发疯不同,发疯是精神受到严重刺激而发生的精神病,发狂是精神受到刺激,做了超出常情的事情,表现为狂妄或狂热。可见,史官也不认可赵元佐是真疯。

对赵元佐来说,如果是他来继承皇位,这是他心中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这个皇位太过血腥,它流着太祖皇帝的血,两位兄长的血,再加上四叔的血,他无法原谅自己,他的灵魂一遍一遍地受着拷问。

赵元佐的这一番胡杀乱砍,以几位侍从的皮外伤而收场。侍卫们冲过来,将元佐的宝剑打掉,把人控制住。没有利刃,还好有一口铁齿钢牙,赵元佐充分地演绎了一个疯子该有的狂躁,几名侍从的手臂纷纷中了着。

早有人到太宗那里通报了消息,太宗一听,当时就吓毛了,下令将元佐关起来,先杀杀他的性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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