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陆文濯酩酊大醉,夜间渴醒找水,却发现她不在床上,披衣起身,寻到她时,她正坐在外面的台阶上。
“小哑巴。”他解下衣袍丢在她身上:“你也会睡不着么?”
若是平常,他不会同她说话,那日尚余醉意,竟愚蠢到同她一起坐在那夜色里。
那天也是个十五,月亮圆的要命,也亮的要命。
陆文濯挑起一壶酒:“陪我喝一杯。”
赵子砚小心翼翼的看他,没有接。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跌坐在她旁边,把酒壶递给她:“喝一口。”
赵子砚面露难色,看看醉醺醺的他,又看看酒壶,摇摇头。
陆文濯挑着酒壶的手悬在半空,见她迟迟没有接,他一把扯住她的衣襟,把她拽到近前。
赵子砚吓了一大跳,睁大眼睛望着他,眼睛里满是惊惧。她往后躲,手肘砸在他身上,这样的碰撞似乎点燃了他身上的酒气,他逐渐失了轻重,收紧五指,将她按倒在台阶上。
“小哑巴,你没尝过这酒香,竟不知这是个好东西。”
他淡淡敛眸,借着酒劲摁住她,给她灌了一大口,把她辣得连连吐舌。
他仰首大笑,她却捂着唇角。
“怎么,小哑巴,这上等佳酿不好喝么?”他恣意挥袖,去掰她掩嘴的手,这才发现她的唇角有伤。那是被家奴打出来的伤痕,被酒一蛰,显露出血红的口子。
“抱歉。”霍然的清醒,令他丢掉酒壶。赵子砚却舔了舔唇角,冲他摇摇头。见他敛容肃然,又冲他笑笑。
陆文濯依旧神思凝重,好一会儿没说话。赵子砚不安的观察他,一会儿低头看看他的酒壶,一会儿看看天上的月亮。
他拿出药膏替她上药,问她:“疼吗?”
赵子砚摇头。
“不疼你抖什么?”他直视她的眼睛,叹了口气,面容更加严肃。
赵子砚留意到,又冲他笑笑,就听他说:“小哑巴,我娶你吧。”
他朝她露出温和的微笑,在婆娑的月辉下,像是镀上了一层流光:“我娶你,就没人敢伤你了。”
她愣愣地望着他,片刻,忽然眼圈一红,咬牙扭过头去。
他掰过她的脸颊,看到大颗大颗的泪珠就那样滚落,无声无息,砸在手背上滚烫入骨。
她真是奇怪,从花楼摔下来的时候,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被打得动弹不得的时候,也没有掉过眼泪。
怎么那一瞬间,眼泪就那样汹涌猛烈了?
那时候,她还真是傻啊。
如今,可再没有那样傻的小狐狸了。
摇摇头,陆文濯垂眸,却发现赵子砚正在看他。笑成月牙的眼睛,明净狡黠,在这冷清的长安街道上。
月华恍惚入水,在她的笑颜投下点点波光,他凝视着她天水碧的眼眸,忽然闪过一个错觉。
或许,变的根本不是小狐狸。小狐狸还是那只小狐狸,变得不过是他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