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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人眼中的郭宁本部,自然便是郭仲元率领的兵马。
郭仲元自领此任,很是谨慎仔细。
他在击溃了降将赵瑨等人所部以后,迅速向益都靠拢,但却并不入城。
原本驻在益都府的守军,大都被完颜撒剌带到了淄水以西的军事重镇临淄。如今驻在益都的,乃是两名地方民兵首领张林和燕宁。
张林是益都本地人,素有刚勇之名。而燕宁则是莒州人,官拜莒州提控。
二将都有才能,但骤当大任,哪有不紧张的?
五天前,两人听说定海军节度使在益都城外的香山隘口大败蒙古军,俱都大喜,接连遣使联络。而郭仲元为了掩盖本军并非郭宁所领的情况,只能不冷不热地对他们。而且所部也并未入城,转在益都城北面,隔着阳水的东阳城故址临时驻扎。
东阳城是早年宋武帝克慕容超,平广固以后,所筑的坚城,与阳水以南的南阳城两城相对,抱水如偃月。本来两城合为益都治所,后来靖康年间,女真大兵南下,焚毁了东阳城,遂荒废至今。
张林和燕宁两人,为了自家安全起见,倒是很期望郭宁所部长驻在东阳城,于是又连夜遣人送来粮秣物资。
孰料两日之后,郭宁所部大张旗鼓,竟又急急启程。
张林问道:“那郭宁可曾说过,为何离去?”
吏员道:“依然未见郭节度,还是那个指挥使郭仲元出面。据他说,是因为莱州本据遭到蒙古军袭击。”
益都二将闻听,顿时吃惊。
燕宁连声发问:“莱州那里,怎就有了蒙古军?我们益都府明明尚在,淄水、朐水两道防线也在……哪有蒙古人偷越去打莱州的道理?”
那吏员目愣口呆,哪里能回答?
张林在室内往来走了几步,冷哼说道:“想来,是那郭宁不舍得将精锐放在益都,找个理由罢了!嘿,他是定海军节度使,替我们打退了赵瑨、杨万等降将所部,便算尽力。这会儿走了,难道我们还能强留么?”
燕宁低头寻思片刻,又问那吏员:“郭节度所部此前鏖战,伤员不少。现在他们本部回师,伤员在哪里?”
“伤员着实很多,他们在东阳城设了营地。那营里规模不小,粗略估计,足足安置了上千人,轻重伤势不一。与我同来的,便有负责这处伤员营地的军官,一会儿他还要去城里延请医生。”
“上千人?彼军来时声势煊赫,原来死伤那么多?”
张林连连摇头:“久闻这郭宁虽然年少,却是边塞英雄人物,骁勇善战,在中都城里也有老大的名声。如今看来,以五千精锐匹敌长途奔袭的叛军,只得惨胜……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燕宁在旁,微微摇头。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和张林两军合计,也有五六千人,但赵瑨所部经过益都的时候,两人龟缩城内,动也不敢动。这会儿反倒嘲笑郭宁,未免荒唐。
若郭宁名不副实,张林和燕宁算什么?山东路统军使完颜撒剌麾下,那么多军将算什么?河北各军州的千军万马,又算什么?
降将所部,也一样是蒙古军。迄今为止,能够野战击败蒙古军的,只有郭宁所部!哪里能够小看他们?
想到这里,燕宁起身道:“那些伤兵,都是与蒙古厮杀的好汉,不可轻忽了。你立即回去,请那军官稍待,我陪他一同延揽医生,另外,还有些酒肉奉上。”
张林见燕宁忽然郑重,笑道:“燕提控,何必如此殷勤啊?”
他的语气轻松,又含着一些嘲笑。
原来张林是益都本地的豪杰,在地方上的影响力极强,完颜撒剌领兵出外以后,以张林权知益都府治中。
而燕宁则是个外来户,正经的上司乃是莒州刺史亨嗣。
燕宁的提控职务,是近两年忽然泛滥起来的官职之一。因为朝廷在边疆的兵力濒临枯竭,各地方驻军大量被抽走,地方治安事务出现巨大空虚。于是频繁授予地方民兵首领官职,或曰提控,或曰总领,或曰宣差,或曰从宜,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燕宁便是莒州地方的民兵首领,其人年少有为,擅长弓马,并颇有治军之能,因此被新任莒州刺史亨嗣任命为提控。
然而莒州内外,近年来几乎完全被反贼杨安儿所控制,亨嗣本人都只能坐守城池。一个莒州提控算得什么?
数月前,燕宁作为亨嗣的代表,前来益都请求统军使完颜撒剌出兵平乱,可完颜撒剌全不理会。结果没多久,正撞上蒙古军入寇。完颜撒剌自己率军出外,这会儿倒想起了还有燕宁这号人物,遂将整个益都城,交给了张林和燕宁两人。
张林和燕宁本就不是一系的,燕宁在益都落脚以后,难免要扩张手中的兵力,故而与张林两人貌似和睦,水面下颇有些勾心斗角。
张林见燕宁对伤兵如此关怀,只道他有意从伤兵里招揽老卒。
但吏员也说了,伤兵的伤势轻重不一;而且,那些人在一次战斗之后,便被郭宁抛下了……郭宁不看重他们,可见他们的精锐程度很是有限!说不定老卒没有招揽到,反而湿手沾面粉,沾上一身的麻烦,耗费许多钱粮!
张林想到这里,也不等燕宁回答,仰头哈哈一笑,阔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