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兴说,事关我自己的大事,作为律师嘛,当然要拿出律师尽职调查的劲头和水准,弄它个水落石出。真让我接近破案了。
尤茂昆说你快说来听,解菊芬竖起大拇指说儿子真行。
且听儿子说。
“我的思路是这样的。上次我们分析,这事大概率发生在医院,因为出院之后两个母亲已经能认得和看住自己的儿子了。既然大概率在医院,那匿名信就是来自医院方或关联方。医院是公家,是单位,不大可能写匿名信,再说34年了,医院换几批领导了,不要说已经不知道当年事,就是知道也要瞒住的。当然也有可能是现在的领导故意要与当年的领导过不去,所以也有可能,但概率低。所以我重点调查当年的医生或护士,大概率是他们中的人私下写匿名信的。写信的人应该是知情人,甚至是肇事者。至于动机,知情人可能是出于公义心,肇事者可能是良心发现。”
生父母觉得儿子分析得有道理。不亏为律师,分析和表达都挺棒。
“知情人或肇事者是当时妇产科的医生或护士。算年龄,当时20到40多吧,34年,现在54到70多,差不多都退休了。我要想办法得到这些人的名单,哪怕一个或几个人,再扩大,直到找出知情人。但要这个名单,如果司法机关,公检法,调查容易,律师不行。公检法取证医院会无条件配合,律师医院警惕的,怕打他们医疗官司什么的。所以我只能略施小计。我编了个善意谎言,到医院去说。说我是在这个医院出生的,86年,当时母亲难产,我是脚先出,很危险,但医生责任心和技术都很好,但还是婴儿受伤了,奄奄一息,小命难保。医生和护士全力救治,24小时守护婴孩,几次死过去又救回。我母亲不但耗尽体力但大出血,有个护士毫不犹豫献血。我爸碰巧又胃病发作,大出血,自己也住院了,没亲友照顾,护士们对我妈特别好,尤其是那位献血的护士……不好意思,不多说了,反正编了个故事。我说我现在做了律师,工作很好,要感谢医院那些当年的医生和护士。说我妈现在正在这里住院,胰腺癌晚期,她一直念叨当年医生护士的好,说记得医生姓王,献血的护士叫张什么芳,一定要我找到她们表示感谢,否则死不瞑目。”
李坤兴说王呀,什么芳,都是随口编的。尤茂昆和解菊芬就笑,心想律师出于职业需要吧,都会忽悠人的。
李坤兴似乎看出他们的心理,自嘲说,说没办法,我一般不骗人的。解菊芬说,这没什么,自己都让医院调了!
李坤兴接着说:“接待我的是办公室副主任,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士。我递上律师名片,她态度可以。她说这种事在医院很正常,事隔那么久,人很难找。接着她问我法律问题,一个房产问题。我来劲了,不厌其烦地回答,还说以后有问题尽管咨询,就当是我对医院的感恩。说了有半个小时,大家成熟人一般了。我又提出要找当年的恩人,又顺口编,说出院时护士看到我家困难,硬塞给我妈100元,所以我无论如何要找到她,想请你给我86年时妇产科的医生和护士名单。她想了想说,退委会有,我去弄弄看。我说过两天再来。昨天我去了,她说有是有了,但不能分清谁是什么科室的,只是总的退休名单,200多人的,姓王的,带丽的多了。我说名单给我,我给我妈,让她回忆。她说名单在电脑里,她拍了手机照片,可以给我看,不肯转给我,说这个是别人隐私,照例看都不让我看。”
解菊芬问:“你看到了吗?”
李坤兴说:“我只能看她的手机相片。我对她说200多个名字,又不知道是不是妇产科,没用,你帮我缩小范围。她说我也不清楚什么科室退休的,你把姓王的叫什么芳的抄下来问你妈吧。我想这样没用的,但抄就抄吧,随便抄,抄它几十个,有了名单,反正是医院的,再从中突破。我就飞快地抄了上百个名字。回来后,看看有没熟悉的人,没有。就上网查,查到几个人网上有他们消息的,都是其它科的主任医生的新闻,没联系方式。我又想到一个办法,找我妈的主治医生,给他看名单,问他有熟悉的不,他向我介绍了一名几年前退休的医生,也是肿瘤科的,我带礼物登门拜访,给他看名单,问有产科的不。他说知道几位。我再去找产科医生,是位老太,我又把故事说了一遍,请她回忆86年时的医生和护士。功夫不负有心人,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回忆出了十几个产科医生和护士的名单,其中一个名字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说到这里,李坤兴停顿。
尤茂昆和解菊青急等下文。
“我想在哪见过这个名字,想起了,我妈同病房的病人,床尾牌子上写的,卞丽萍。如果这个病人就是阳溪人民医院退休的护士,那就有戏!”
解菊青说有道理,尤茂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