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中点昏黄的烛火,萧家历代列祖列宗的牌位在上,那压抑的氛围,仿佛那些长辈的魂灵从未散去,而是盘踞在属于自己的那块牌位上,正威严的盯着破门而入的那对姐弟。
萧瑾年被吓了一跳,彻底歇了心思,小心翼翼道:“姐,我知错了嘛,我不去找那江云姝了还不行吗?”
萧菁沅背对着他,那背影看起来仍有余怒。
“来人,请家法。”
萧瑾年顿时惊恐的后退好几步,像一只壁虎一样,整个人都贴在大门上,浑身戒备着。
“姐,你不是来真的吧?”
一个走路虎虎生风的家丁拿着一根粗壮古朴的藤条进来。
萧菁沅闭了闭眼睛,“打。”
萧瑾年顿时被按在一条长凳子上,那藤条一打下来,当即皮开肉绽。
“啊——”萧瑾年惨叫:“萧菁沅,你来真的?”
萧菁沅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心有不忍,却也没有喊停。
甚至专门有人在一旁数数。
“一”
“二”
“三”
“四十”
萧瑾年的惨叫响彻整个府邸,此时屁股都已经被打烂了,他撕心裂肺的惨嚎:“姐,再打我就真的废了。”
萧菁沅挥手喊了停,这才转过身来,“你本来就是个废物。”
萧瑾年满头是汗,感觉脑子里都疼得直抽抽:“萧菁沅,打你也打了,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我高低给我爹告你一状,你说,到底凭什么打我?”
萧菁沅豁的转过身来。
“凭什么?”
“我的话,你是不是总当做耳旁风?”
“我告诫你要里江云姝远一点,你不听,反而多次去挑衅她。”
“这便罢了,还愚蠢到叫锣鼓队去离王府门口叫阵?”
“你知不知道,离王府里,有陛下的眼线,就是你愚蠢的做法,惊动了圣驾。”
“萧瑾年,你到底长没长脑子?”
“你到底有没有看到,陛下今日的那眼神,你想让宣平侯府变成下一个神氏吗?”
神氏的覆灭,她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内幕,自那以后,她才真真切切对这个帝王生出了惧意。
哪怕明面上还是以前那个任意妄为萧菁沅,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了。
云帝乐意扮猪吃老虎,给自己塑造一个昏君的形象,那她就配合。
她的所有行为,都是踩在云帝的底线之内。
她小心翼翼的去迎合着。
裴阳钧起事之后,她更加胆战心惊了。
她根本看不透这个枕边人。
她很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全家也步了神氏的后尘。
她能感觉到,最近皇帝对父亲若有若无的疏离。
宣平侯老了,可他的儿子们还掌权。
云帝依赖着他们,却也忌惮。
萧瑾年被冤枉得够呛:“姐,那些人不是我叫去的,我冤枉啊!”
萧菁沅一顿:“不是你还能是谁?难不成还是江云姝她自己叫人去府门口叫阵?”
萧瑾年当即一拳狠狠捶在地上:“肯定是的,你没看到今天那些刁民里,好几个都是她喊的托吗?故意煽动那些刁民的!”
萧菁沅默了:“......”
萧瑾年仰天长啸,“他奶奶个腿,那我不是白挨打啦?”
“江云姝,小爷和你势不两立!”
‘立’字被他喊得九转十八弯,结果话音都还没落,萧菁沅赢面一巴掌就打过来了,“你是不是记吃不记打,让你离江云姝远点,你耳朵被豆腐渣塞住了吗?”
天上有一排乌鸦‘嘎嘎嘎’叫唤着飞过。
萧瑾年被一巴掌从板凳上抡下地面,气若游丝的直勾勾盯着半空。
嘴巴一张一合,说话的声音比蚂蚁叫大不了多少。
“江云姝,我和你势不......两立......”
此时正在给百里墨把脉的江云姝觉得的背脊一凉,突然就爬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她看了一眼窗外,喃喃道:“我好像听见谁在叫我?”
萧菁沅脑子里总闪过今日甲板上的那个怪物,闻言质问萧瑾年,“你也不冤枉,说,今日甲板上的那怪物是怎么回事?”
那怪物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咆哮吼叫时的声音,她好像……在皇帝的豹房里听过。
萧瑾年的目光一顿,样子有点瑟缩。
萧菁沅抓住他一闪而过的不自然,一把抓过家丁手里的藤条:“说!”
萧瑾年老实交代后,萧菁沅差点没被气疯:“你居然跟万绍元那老狐狸勾结!你是不是活腻了?”
萧瑾年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无所谓道:“姐姐,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叫勾结?那只是个靶子而已,反正我射箭也需要个靶子,他主动送上来,我还不用自己准备,有什么大不了的。”
萧菁沅已经连跟他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盯着皇宫的方向,她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看样子,万绍元已经早知道皇帝今天会亲临出云楼,就算江云姝没把皇帝弄出宫,他也会想法子。
可他费这般波折……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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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皇帝换了明黄的龙袍,坐在高位上接过朝善手中的茶,品了一口后长叹一口气,“这茶不错,给爱卿也上一杯。”
朝善马上弓身下去斟茶。
万绍元却一点没有品茗的兴致,对上座一拱手,“圣上,您可有留意今日出云楼的那怪物?那是药王宗跑出来的药人。”
皇帝马上就明白这佞臣想说什么,他砸了咂嘴,“那江云姝似乎跟那药人甚为亲厚。”
万绍元提醒道:“那江云姝师从药王谷,她着意药人……其心可诛。”
皇帝咂摸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今日破获虞美人案的沈知言。
想着想着,也就说出来了:“今天在出云楼的那沈……沈什么来着?”
作为一名专业的秘书,必须拥有出色的记忆力,朝善马上递上话:“陛下,是沈知言。”
“哦,沈知言啊,朕瞧着他挺机灵,甚合朕心意。”
万绍元暗道不好,马上道:“陛下,老臣已经查探过了,那沈知言和离王自匪寨一同长大,感情……牢不可破。”
今日唯一的错处,就是宋云齐不该来。
白白让离王府的人出了那么大一个风头。
皇帝听他一说,似乎是考虑了一下,有些意味深长的道,“感情颇深啊?”
万绍元琢磨皇帝的心思这么些年,皇帝此时心里想的什么,他最明白不过了。
他上前一步:“陛下,那沈知言着实是危险人物,不宜启用,老臣有一孙女,名为温凝儿,若陛下不嫌弃,老臣愿意为凝儿请婚,让她嫁与离王,为陛下排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