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那到底是什么?”
面对方星的诘问,我无法回答。
当我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跟半荣半枯的对弈者有关,情绪就已经跌落至冰点。
记得古董调查局有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在调查布宜诺斯艾利斯转世灵童死亡案件的时候,经过三年的辛苦追踪,巡访了超过四十个野蛮部落,最终竟然发现,自己就是杀死灵通的凶手,只不过是在失控乱序的状况下发生的。他本以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事实真相却是,他的隐藏人格突然兽性爆发,犯下了灭门血案。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真相都是残酷的,令人无法接受。
放在当下,假如我的前生是荣枯参半的修行者,那我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重生与死亡。
“方星,你累了,只有彻底长眠,对身体进行修复,才能恢复正常。听我说,好好休息,当你觉得自己的压力全都放下,我们那时候再进行正常交流,可以吗?”
我劝慰方星放下,但真正放不下的却是我自己。
我越来越发现,自己正在钻进牛角尖,就像那些修行者一样,总是以为自己走向了正确的道路,实质上在别人看来,已经距离目标越来越远。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架子上的一本梵文佛经阅读,希望用这些高深的经文,克制自己心里浮躁的情绪,重新回到正轨上来。
不知不觉,我读了三个小时,再次抬头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日落。
外面不断传来对话声,那些面对着棋局的人已经破解了十分之一,这些人的智慧万里挑一聚,集在一起集思广益,当然能够很快就解开棋局,让这些所谓的死局全都以白棋胜利告终。
那些表面聪明的人,以为这样就能破解烂柯棋局,而真正的智者却明白,这不过是表面现象,最终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内部的逻辑关系。
“笃笃笃——”有人敲门。
我能预感到,这次来拜访我的就是谭轩。
这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外面喧嚣,他的内心肯定也是跃跃欲试,可是这是在古老的独龙秉烛寺,任何人想要发挥都不可能,寺庙里的智者太多了,每个人都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无论谁做什么出格的事,都逃不过众人的监视。
我打开门,把谭轩请进来。
他的眼睛里仍然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叶先生,我特地来告诉你,他们破解烂柯棋局不是问题,只是时间的长短,假如这些棋局全都解决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你能不能给他们指点指点?”
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本领,一个人活着已经是捉襟见肘,指挥这么大的一个群体更加不可能,一旦方向错了,就是把这些人送进了鬼门关。
我摇摇头,告诉对方:“他们都是修行者,都有自己的方向,你又何必浪费精力,跟他们搅在一起?”
谭轩脸上的微笑越来越深厚:“叶先生,我本来就是古董调查局的超级线人,每天做的工作就是跟这些人打成一片,尤其是在侦破烂柯棋局的过程中,我更需要深入到他们中间,探听一切消息,所以说我愿意跟他们搅在一起,切入到问题的本质当中,就像现在,我必须告诉你,寺庙里有一个地方供着你的画像,你想不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谭轩说的话非常诡异,我做梦都想不到这里会有我的画像,只能认为是谭轩夸大其词,不过看到了一幅跟我的五官比较相似的画像而已。
当我跟着谭轩进入了寺庙的内部,穿过了十几个黑暗的门口,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宫殿,的确看到了正面供奉的一幅画像,五官相貌就是我的样子。
我无数次从镜子里观察自己的五官特征,对自己无比熟悉,所以看到画像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站在画像里的就是我。
这座宫殿的名字叫做“十八层转世”,牌匾上刻着五种语言,在别处根本看不到。
“叶先生,这就是你,见过你的人都知道,从前我还怀疑只是近似而已,现在我们看,是不是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画像上,我倒背着双手,穿着汉服,仰头向上望。
在我的右前方有一棵大树,树枝上停着一只大鸟,羽毛五彩缤纷,姿态雄伟矫健,像是南方的雉鸡,又像是传说中的神鸟凤凰。
画像中的人和鸟一直对视,仿佛心里有灵犀一般,共同构成了一副和谐的画面。
我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的画像会出现在这里?假如画家是对着真人作画,那么我从来没有穿过汉服,也不会留下这样的和谐状态。
“叶先生,在这个大殿里,我希望你能想到一些东西,如果有了遗漏,我可以提醒你,这里的十八层转世代表的就是你,经过十八次轮回到了今天,变成这副模样,假如你可以鼓起勇气回溯自己的历史,就能找到生命的起源在哪里。当下,你可以改变一切,自由操控,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无障碍者。”
我很希望一切就像谭轩说的,进了这座大殿,我就可以为所欲为做回自己,甚至是穿越轮回到达生命的最初,就好像人类找到的莲花的种子,那才是生物的起源。
只不过,轮回是一件神秘的事,迄今为止,人类都不可能掌控轮回中那些复杂的变化。
古代人研究出六道轮回,但真实世界当中,轮回的定义却更复杂,就算是那些超级神学家都无法给出标准答案。
谭轩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只是面对着画像沉思,仿佛要从这里找到生命的轮回真相。
我在记忆里搜寻,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穿着汉服,凝视树上的神鸟,也许那是轮回中的神秘一幕,跟现在的我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