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绵里藏针,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宴会上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平日里是何种模样,她们不累,我都累了。”语罢,不免叹了口气。
长这么大,喻子衿大多时候都生活在宫廷之外。虽说出身皇家,自懂事起便没少见过这些“宫中生存之道”,却在喻烽的刻意引导下,并未深入感知,更别提自己经历。养成了这副江湖无拘的性子,最是厌烦这官场宫内的虚伪皮面。
加之如今回京,还未习惯,便不得已卷入太子和秦王的夺位之争,虽说不愿,却也自知当下没有说“不”的权利,只能任由他人摆弄。
林潇身于江湖,没有官场上的那些顾虑,当是最能明白这种心情,喻子衿因而如此直白的感叹道。可又想想,林潇乃林尚书家的二公子,太子殿下的亲表弟,哪能真真脱离这权谋之局。
觉得自己有些多言,喻子衿悄声抬头望了眼林潇的神色。先是撞上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忧愁,而后又见他很快偏过头去,提步往湖边走上两步,凝望着那一弯水中明月。
“衿儿有没有想过,或许,你自从生下来,便注定了无论如何兜兜转转,都要回到这宫墙之内。可真到那时,皇命难违,你又当如何?”林潇的嗓音中似是没有带着一丝情绪,即使不能看到他此刻的面容,却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渐冷的神色。
喻子衿微愣,心下略微思索,想是林潇也知道大殿上,众人所论,才出此言。一语道进心坎,神色微暗,声音中带着一抹坚定道:“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要让木材变直,要想刀剑变利,那也得看她这墨线和磨刀石同不同意。
林潇眉头微皱,喻子衿把自己身上这股江湖气带至宫廷,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毕竟在这弱肉强食的紫禁之中,太过执拗,很容易引火上身。
但不管怎样,只要自己一日在这世上,便定然不会让这不幸的可能存在。似被这种想法惊了惊,却又很快展眉轻笑,甘之如饴。
喻子衿望见的,只有林潇留下的一个背影,自是不知他内心的这番挣扎,只道是感同身受,对月伤怀罢了。
“出来这么久,你娘该心急了,早点回去吧。若是厌了台面上的那一套,不妨多吃些小食,宫宴上的手艺,也是极好的。”林潇缓缓转身柔语而言,收去了脸上的冷意,只留下一抹春风拂面。
这么一说,喻子衿也顺着想到了凌皎月。自己尚且如此抵触,当初那源自江湖凌庄,最是逍遥自在的娘亲,又是怀着如何的心情,才抹去了那份烟火气息,毅然决然地随着父亲步入宫廷?可不管怎么说,自己确实是不愿的。
“嗯”想到还在宴上担心,却又无法抽身的凌皎月,喻子衿顿时也觉得自己当以大局考虑,早些回去,未免上头坐着的那几位对战王府心生不满。暗自垂眸,正欲转身离开,却又想到什么,眸子亮了亮,“对了,你不走吗?”
闻言,林潇神情微缓,轻笑一声,“皇家家宴,自是不会管我这个外臣去哪儿。”
“哦,那我先走了,你......”不知为何,喻子衿总觉得今日的林潇有些不同,不是穿着上的正式,而是由内而外散出的那份......孤独?
“去吧。”林潇负手立于湖边,施然一笑。
缓步回至宴会大殿,好在歌舞仍在,席下没人注意到她悄然而入。抬眸所见,主位上多了一道明黄的身影。
或是因为常年俗事缠身,不过四十的皇上,鬓角已带着几丝华发。与一旁一身英朗之气的战王比起,苍老逊色不少,更别提那一众些娇滴滴的妃嫔。
除了刚到的皇上和战王,殿上还留有一个空席,由于位于战王身侧,因此异常明显。细数所到之人,才发现竟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曾见到当今太子的真容。
连皇上都出席此宴,却不见一朝太子,按礼数,不该如此才对。
正想着,乐声骤停,一众舞姬悠然离场。不过一息之间,乐声便再次响起,不似方才的热闹欢快,此时所奏之曲,带着一股婉约之气。
三音刚过,便见殿门大开,一袭桂香扑鼻而至,一抹窈窕身影似是踏风而来,随着音乐的鼓点,翩然起舞。月白色的纱幔层层叠叠,随着舞姿飘动,却又像是留恋空中的桂香,频频停留。
精致的妆容,掩在薄纱之下,只留得一抹蓝色花钿,在额间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