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骁给她剥蛋，不以为意：“宫里死人挺正常，不用大惊小怪。“
云琇：“十公主认出死者，她告诉我，死的是她母妃宫里宫女。“
凌骁动作顿了顿，神色多了几分警惕：“她还跟你说什么？“
云琇摇摇头：“没了，但我看她想说来着，我怕听到不该听的，岔开话题。“
凌骁把蛋放她碗里，沉声道：“你以后少跟她接触。“
“你也觉得有问题？“云琇想了想，把几个小太监的对话也告诉他，“其实是我先听到，但我躲着没出来，甬道里太冷，再者我怕沾惹麻烦。“
“你躲着是对的。“凌骁说，“十公主的生母是敏太妃，这女人，我曾听我娘提过，说先帝封她皇贵妃，而后冷落，总归有什么问题。“
云琇猜：“脾性与先帝不和？“
“被帝王厌恶，会晋升吗？“凌骁要她快吃，“晋升后被冷落，岂不自相矛盾？“
云琇还想问，被凌骁打断：“宫里的事，你少打听，知道多了小心被人封口，一会我要车夫送你回府，这阵子没事少往外跑，想听戏听书，找人来府上。“
“你听到什么风声？“云琇直觉向来很准，“别是昨儿宫宴上说了什么。“
“就是宫宴上说的，“凌骁冷哼，“上峰借着酒劲，说等军资筹备，便向玉门关推进。“
玉门关在阳关以西，更靠近西域边界。
云琇愣了愣，下意识道：“又要打仗？“
“是啊，“凌骁感到莫名头疼，“还说八座城池只拿下三座，甚是遗憾。“
云琇不敢妄加揣测：“皇上的意思？“
凌骁：“还好，玉门关就两座城池，阳关要塞归我们，粮草和援军可以先驻扎新城，节省人力物力。“
“真要去啊？“云琇本能抓住他的手，“酒后戏言，怎可当真？“
“皇上何时戏言过？“凌骁叹气，“就是趁喝开了说出来，才能一呼百应。“
云琇更加无语：“都答应了？“
凌骁：“不然呢？兴头上，谁敢保持清醒说不？“
他说着，语气加了三分肯定：“今天去枢密院就能得到确切消息。“
“我不想你去。“云琇直言道，“你嗓子看似好了，还得养，眼下秋天了，又开战，是冬天还是开春？阳关比我们回暖晚，你去不是遭罪吗？“
凌骁见自家媳妇儿会疼人，挺高兴，笑着安慰：“没点名要我去，就这么个事儿，你知道就好。“
“要你去，也别去，“云琇不乐意道，“实在不行，称病在家歇着，你身上旧伤本就要养，为什么下雨会疼，就是没养好，大夫那边我问过，再疼个一两年，彻底落根儿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眼见时辰不早，凌骁结束话题，起身换衣服走人。
***
景文帝看似酒后的决策，下午兵部便差人送来玉门关的舆图。
汪福叫人把图挂起后，献媚道：“皇上，您看这位置还方正？据说崔尚书亲自督办。“
景文帝抬抬眼皮，嗯一声，目光又回到奏折上，算认可。
汪福打发走办事的小太监，独自站在御桌边研磨。
景文帝淡淡开口：“昨天宫宴可发生什么？“
汪福逮到机会拍马屁：“昨儿出了件巧事，奴才想报，又怕扫了您的酒兴，今儿没来得及，被您明察秋毫逮个正着。“
景文帝未抬头：“什么巧事？“
“敏太妃宫里死了个宫女，“汪福说，“还被十公主撞见了。“
景文帝略微提高音量哦一声，“怎么死的？“
“奴才找人查验过，“汪福声音更低，“被人从身后活活勒死的。“
“因何？“景文帝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冷意。
“这??“汪福犹豫片刻道，“奴才斗胆猜测。“
“说。“
“兴许看到不该看到的，具体是什么，奴才不敢妄言。“
“继续说，“景文帝笔锋停了停，“朕赦你无罪。“
汪福斟酌再三：“敏太妃鲜少出宫。除了给太皇太后晨昏定省，也没听说与后宫其他什么人走得近。“
说明此人不与任何势力来往。
“奴才早上去内务府查了查，敏太妃宫里一切正常，看不出异样。“汪福继而说，“然后找人打探其他宫人，说法出奇一致，都说那宫女死于暴毙。“
表面上几乎毫无破绽。
汪福：“皇上，奴才试想，宫女坏规矩责罚致死，不稀奇，为何谎称暴毙？昨儿中秋宫宴，人多眼杂，谁在谁不在，不像平日好查证，奴才大胆推测。是不是被灭口了。“
景文帝斜眼睨着他：“你的意思，敏贵妃有问题？“
汪福突然意识自己僭越，忙行跪拜大礼，匍匐在地，哆嗦道：“奴才该死，奴才不敢置喙太妃娘娘。“
“起来说话，“景文帝对他认错很满意，慢悠悠道，“朕说了，赦你无罪。“
汪福嗳一声，老老实实爬起来。
景文帝微微眯眼，沉吟半晌：“朕记得，先帝在时，有程子对敏太妃不满？因何不满，记得吗？“
汪福没敢吭声。
景文帝用笔杆敲敲御桌。发出哒哒脆响：“说话。“
汪福面露难色：“回皇上的话，奴才也是道听途说。“
景文帝：“听到什么，说。“
汪福：“宫里那阵子风言风语，说敏太妃不满足先帝封赏的皇贵妃，真正的目的是后位。“
景文帝不意外，宫中从不缺乏权欲之人，“还有吗？“
汪福：“再就是，说她私下到处收集求子秘方。“
景文帝冷笑，“没了？“
汪福摇摇头：“皇上，奴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都说完了。“
“这阵子盯着点。“景文帝目光看向舆图，“国之大计，且勿因小失大。“
汪福说明白。
既然皇上说要查，汪福便不遗余力开始查办。
因为十公主也碰见了，自然少不了被问几句。
可十公主知道有限，能说的无非是她去找驸马，回来路上不小心撞见了，只认出死者是谁，其余一律不知。
“皇上的眼线都安插到后宫来了，“敏太妃冷冷扬起嘴角，看向奂知，“除了公主，这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奂知想了想，“奴婢见十公主和云夫人一道回来。“
敏太妃疑惑道：“云夫人？“
奂知介绍：“忠毅侯，凌侯爷的夫人，扬州人，这次驸马爷能活着回京，凌家有功。“
敏太妃放下疑惑：“是她啊，难怪公主和她走得近。“
奂知说是：“奴婢旁敲侧击问过小殿下，小殿下说云夫人应该不知道。“
敏太妃：“何以见得？“
“奴婢听小殿下说的，也没确凿证据。“奂知被问住了，思量片刻，“可奴婢觉得娘娘不必在意，凌家既然出手救驸马，可见与十公主，与娘娘同心。“
敏太妃笑意更冷：“同心？忠毅侯是忠臣良将，他们只忠于帝王，先帝对凌家极为满意。“
奂知哑然道：“娘娘说的是，奴婢想浅了。“
敏太妃摆摆手：“罢了，我要你待在公主身边，就是时刻提醒她，谨言慎行。“
奂知说是。
说完十公主，敏太妃又问起谢宗仁，“到底何人想伤驸马爷，可查到线索？“
奂知摇头：“奴婢没查到什么。也问过谢驸马得罪过什么人，可驸马一问三不知。“
敏太妃轻蔑哼了声：“他在朝中势力单薄，就算小心行事，不代表麻烦不找他头上。皇上对十公主礼遇，京/城多少贵胄望着这门亲事，到头被一无名小卒拦下，挡人前程，自然有人杀他。“
说着，她仰躺在贵妃榻上，叫宫女捏肩捶背，闭目养神，唉声叹气：“太皇太后真是老了，小辈想如何就如何，怹老人家不点头这门亲事，谢驸马早调到湖广两地做监察。倒便宜他，苦了我家宝贝。“
奂知：“小殿下对驸马爷一往情深，有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奂知，你跟了我多久？出宫几年，怎说出这等蠢话？“敏太妃不冷不淡道，“帝王家何时有真情，想当初我替先帝出谋划策，从后宫着手，灭了叛党，结果呢？兔死狗烹，没把我打入冷宫，该感恩戴德。“
奂知听着不吭声。
“所以，人心难测，权力却不会背叛任何人，“敏太妃看淡道，“十公主生性纯良，就不该生在帝王家，谢宗仁护不住她，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奂知依旧不吭声，她出来时秋夜露霜，甬道里刮起北风，似乎比中秋那程子又冷了些。
她拉低兜帽，加快脚步，忽然想到一个词--
多事之秋。
***
中秋宫宴已过去半个月，汪福把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汇报景文帝。
他说：“要不，奴才把太妃身边几个大宫女，还有那个叫奂知都抓紧慎刑司，定然能问出什么。“
“理由呢？“景文帝似笑非笑看着他，“她虽说不及朕的母后，到底侍奉过先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与一个失宠的女人斗气，满朝文武如何看朕。“
“皇上的意思是??“
景文帝抬抬手，眼底泛起杀意：“不急，兴许背后还有其他人，朕要斩草除根。“
于是皇上按兵不动，敏太妃那边也无异常。
一个宫女无足轻重，死了便死了，这是大家对整件事的理解。
云琇也被查问一二，受到牵连，免不了被人疑问。
府上开堂会，邀请圈儿里女眷做客。
有人阴谋论：“别是某位殿下想害你。“
“不会吧，“又有人说，“十公主一看就不是有心机的女子。“
“我觉得也是。“云琇挪了挪身子，偏向对方，“再说十公主从头到尾都说我不知情。“
“你真没听见什么动静？“阴谋论的那位露出狐疑的目光。
“没听见呀，“云琇咬死，“死人多可怕，公主不说，我还蒙在鼓里，那天被她吓得够呛。“
“都看戏吧，“覃飒飒敲敲茶盅盖，烦躁道，“就听你们唠叨个没完，台上唱的什么，我一句没听清，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谈论，孤陋寡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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