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奂硬着头皮跟着林婷婷走进了解剖室。工作人员已经将尸体从冰冻室运至解剖台,姜奂默默地站到了最后,并且一直眼神飘忽,不敢往尸体那里瞅。
姜奂的视线在解剖室里飘来飘去,他知道自己应该去看躺在解剖床上的尸体,可是他每每瞟到那里,心里都是一阵寒战,然后快速躲开。
他是真的怕,他通过余光扫到了几眼那个尸体,那根本不是姜奂头脑里印象的尸体。那是什么呢?那像一个注水的人皮袋子,整个身体是膨胀的,像林婷婷说的那样,身体隐隐呈现出绿色。而味道,姜奂真的是咬紧牙关才让自己不至于吐出来。
姜奂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具尸体是男是女,他真的真的太害怕了。
解剖尸体的前半段时间,他一直在对自己做“心理建设”,他对自己说,你一个男人你怕什么呀。你看林婷婷那么一个小姑娘不也是镇定地在那里给尸体做解剖吗?也不用你动尸体,你就看看,能咋地啊!
然后他就自己激励着自己,往那里看一下。看了不到半分钟,他又挪开视线,强忍着自己翻涌的胃酸,强迫自己镇定,然后再给自己一顿激励。
反反复复进行了很多次后,他终于可以认认真真地去看那具尸体了。
这是一个成年女性尸体,因为尸体腐烂程度较高,面部的五官已经无法分辨。她头部就像一个漆黑滑腻的巨大淤泥泡,四肢粗肿好像抹了油的象腿,皮肤大片脱落。尤其腹部如小山一般隆起,腹壁近乎半透明,似乎隐隐的能看到下面有绿色氤氲在流转。
林婷婷的解剖刀切下去,会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这声音,让姜奂这辈子都忘不了。尸体的腹部被林婷婷的手术刀划开时,绿色的液体噗地就冒了出来,流得满床都是,粘腻腻的,姜奂听到有人呕了一下,他确定,不是自己。因为他此时大脑一片空白,连呕都忘了。
那股食物、组织高度腐败后散发的恶臭瞬间涌进了姜奂的鼻腔,不止是鼻腔,是身体中的每个毛孔里,他此时已经接近崩溃,不是崩溃,他觉得他要疯了。
林婷婷的两个手上的医用胶皮手套都被这些弄的黏腻腻的绿色液体,姜奂瞪着眼睛看着床上的尸体,对自己说,不能吐,挺住,你不能吐!
但这事就是这样,你想尿尿的时候,越是想憋尿,尿意就越重。姜奂越是想憋吐,就越是想吐,最后他终于成功地给自己催吐了。他还没等摘下防护面罩,也没等自己快步走出解剖室,他就吐了。
吐意来得气势汹汹,容不得姜奂做出任何挽救措施。
那些早上吃的、昨天晚上吃的东西都从嘴里喷了出来,然后被脸上的防护面罩稳稳地接住,返回来糊了他一脸。他差点因为鼻子里吸进自己的呕吐物而把自己呛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记忆?姜奂已经想这辈子,不,下辈子他都不会忘记。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解剖室里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处理了自己的这一脸狼狈。
人类对于自己不愿意想起的事会下意识地进行选择性遗忘,姜奂的大脑就对这件事进行了筛选式的遗忘。
但是,他不能就这么直接走了。
其实他真的十分想赶紧回家,洗个澡,换身衣裳。可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等林婷婷出来,然后和她说点什么,顺便做个采访。这样才不白来,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在如此氛围下,他能问出很多精彩的问题,他也能听很多精彩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