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的,再等一晚,若是援军未到的话,咱们就杀出去。”
见他决心已定,旁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如他所说再等一晚。
可他们原以为在此处都困了半个月,一个晚上应当不算什么,却没想到就是这一晚,就中了水贼们的计。
随着林中雾气渐浓,一股气息飘然而过,弥漫了这一片丛林,顾谨之突然睁开了眼,里头已然是晦暗不明。
一场自相残杀就此而来,明明队中还有三成清醒的人,却无法压制那些被毒性暂且支配了心神的人,于是一条条人命丧失同伴之手。
等到残杀至清晨,一缕微光穿透迷雾之时,血泊中就只有一个身影扶剑半跪。
顾谨之慢慢清醒了过来,眼前躺着的都是跟了自己数年的心腹们,他们一个个的绝了气息,或是已在濒死的边缘,悔恨与不甘盖过了身体上几乎没一块好地儿的痛苦,到最后活着走出丛林的,就只有他一人。
援军到了,自北面而来,是闻讯赶到的八王,以及他的一支私兵。
“西南军呢?前不久不是已经传信过去,怎么人还未来?”八王亲自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之中还有一些愠怒。
后者却一言不发,看这眼神灰暗,似乎已然没了神采。
江暮卿是不知晓江洲曾发生过这种事的,所以哪怕此时梦见,也无多少代入感。
可她偏偏就觉得这件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它被遗落在了前世,即使她从未发觉。
在此之后,江暮卿就看见他拿起自己佩戴了多年的长剑,一刀一刀刻在手上。
那是丧身于他手中的人数,而密密麻麻的伤口,也使得他再也无法提起长剑。
平西军的首领倒了,谁也不知原因,他就变成了一个只知打马游街的风流公子,迎着旁人或为鄙夷或为可惜的目光,把所有的伤痛都压在心底。
“你当真什么都放弃了?”临走的时候,八王这么问了他一句。
顾谨之这次没有沉默,而是牵起嘴角,明明仍然是平日里那个随意的模样,却似乎有哪里不同了。
“我不是个好将领,日后也不会是个好君主,我今日能屠杀我的亲信,明日若做出屠城的事情来,岂不是为我父皇母妃蒙羞?”
“可此番并不是你的错,是那些水贼……”
八王正说到一半,忽而就对上顾谨之那双眼睛,只能顿住。
而后者说道:“应对水贼之时我疏于防范,这本来就是我的过失,更何况我的亲信全都死了,要想东山再起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我又何不放下一切,安安稳稳过我的一生?”
话已说到了这个地步,八王自然也就不能继续多言,只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声“珍重”。
此去皇都,一直到南疆一战救援江暮卿,他自此再也没回江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