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那种作文?"苏穗儿警觉地开口,"不是,我们不会写那种东西的!"
"哪种东西呀?茜茜不明白。"女孩无辜地歪头,从床上爬了下来——用的却不是手脚,而是巨大的血管。
腕粗的血管,从她纤细的身体里延伸出来,一共四根,宛如蜘蛛的腿,将她的身体轻轻托起,又灵活地放下。
她用那些血管在地上爬动着,身体被托举到比徐徒然还高。
"茜茜只是在收作文而已,每个进来的人,都要交作文。只要写得好的,才能出去。这是父亲说的。"
"《我的伟大父亲》?"徐徒然好奇开口,"你是指你那个杀了一堆人然后现在天天像个没头苍蝇到处乱窜的亲爹吗?"
还在低头抄写的杨不弃∶
他手一个不稳,红笔在纸上重重划出一道。
求你闭嘴吧。
小女孩闻言,表情明显地僵了一下,看向徐徒然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凶狠,,脸上却还挂着甜甜的笑。
"当然不是啦,他才不是茜茜的父亲。茜茜的父亲,是更伟大、更隐秘的、更值得歌颂的-
她的神情带上了几分狂热和痴迷,抖起一根血管,将地上的作文纸捡了起来∶
"来,你们都看看。你们也要写-
———写完你们就知道,它是多伟大的存在了。
徐徒然∶…...
不是,这几个意思?自己认了个老王当爹,还想要其他人跟着一起认吗?
这一瞬,她居然有点心疼那个总在楼道里徘徊的查若愚。
至于为什么能确定对方就是查若愚的孩子,理由也很简单——那种"来啊,打我啊,打得过我我跟你姓"的豪横气息,和她亲爹完全如出一辙。
而且他们进来时的门,和1501的次卧门一模一样。再加上双人床这个配置,很容易锁定对方身份了。
查若患家里有两个孩子,次卧里有两张床,这完全说得过去。
先前就已经推测过,查若愚的家人多半也成了伴生物,而与对方相遇后的气息更是证明了这·点。徐徒然一手摸上自己的挎包,思索着要不要扔个灵异物品出去救急,身后传来了杨不弃拼命咳嗽的声音。
"别乱来。"他压低声音道,"这是他们的地盘。"
徐徒然略一思索,终究还是松开了手。
另一边,苏穗儿平举着一只手,看似也在纠结该不该动手。那女孩却是误解了他们的沉默,又是嘻嘻一笑,转头打开了一个书包。
"不要急,我给你们找找纸笔……你们可以先坐下来,好好构思一下。只有写得让我满意了,才会放你们出去哦。"
看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徐徒然抿了抿唇,悄悄往杨不弃方向靠了过去,探头一看,只见他手里拿着支红笔,正一本正经地在纸上乱涂乱画,顿时一头雾水。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低声道。
"我来找你的。结果进来没多久,就到这间屋了。"杨不弃回答,顿了顿,注意到徐徒然困惑的目光,又道,"我抢了小张的钥匙进来的。"
他毕竟也不笨,在亲眼目睹徐徒然用自己的钥匙开门而后失踪后,很快就明白了问题出在钥匙上,当即到处找起了小张——徐徒然本人的钥匙已经被她带走了,他如果想跟进去救人,只能利用小张的那把。
说来也巧,他找到小张时,对方正要用钥匙开门。他立刻上去阻止,索取钥匙,没想到原本怯怯弱弱的小张一听这话,当场疯了———
"你不能用我的钥匙!这是我的钥匙,是它给我的!这是我的机会!你走开,走开——"
语气之激动,仿佛杨不弃要拿的不是他的钥匙,而是工资卡。
杨不弃这才意识到他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对。
"我后来问了问罗宇。那个西装娃娃的束缚是松了,但远不到能自己跑的地步。"杨不弃道,"小张被蛊惑了。他不是无意中上去的,而是被某种力量吸引上去的。"
小张的认知受到了影响,对自己所说的话信以为真-—而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有预言家的能力,他也很难加以辨别。
杨不弃说着,深深看了眼徐徒然。老实说,当时在看到徐徒然冲上十五楼时,他还有一点生气,现在想想,说不定是自己错怪她了。或许她也只是被蛊惑——
"淦。"徐徒然听完,却是没忍住骂了一声,"所以他是被拉上去的?那它为什么不拉我?"
她当时为了上十五楼费多大工夫?凭什么小张就能被直接保送?这不公平!
杨不弃∶"..."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在试图合理化你的行为而已。
杨不弃沉默了。他终于意识到,,当他试图合理化徐徒然的行为时,他这个思路本身,或许就是极不合理的。
"你们在说小张?"苏穗儿原本一直紧张地看着翻书包的女孩,闻言忍不住插嘴,"跟着罗宇的那个?他现在没事吧?"
…."杨不弃笔杆子不停,低头认真回忆了一下。
他记得,自己当时急着进来找徐徒然,所以下手有一点点狠。没记错的话似乎揍掉对方两颗牙,掰断了对方的几根小树枝,貌似还扭了他胳膊…….
"嗯,没事。"回忆完毕,他淡定点头,"他现在的情况很稳定。"
.."苏穗儿不信任地看他一眼,转头继续警觉地盯着小女孩。
那女孩完全不在乎他们的窃窃私语,自管自地翻书包,又找出了两张空白作文纸,还有一大把的红笔
"来,都坐下写吧。"
她将纸笔放在写字台上,笑盈盈的∶"就写《我的伟大父亲》。注意,不可以偏题,一定要完全写出他的伟大--"
"如果写不出来呢?"苏穗儿沉声道,"我们会怎么样?"
"那我会拿范文给你们抄。"女孩道,"多抄几遍,你们就知道父亲的伟大之处了。"
"别抄。"杨不弃小声道,"会被洗脑。
徐徒然看他一眼,终于忍不住道∶"你现在到底是在干嘛?"
她之前就很想问了。从她进来开始,杨不弃就一直在纸上乱涂乱画,完全的迷惑行为。
杨不弃∶…
"她让我写作文的时候,我说我不识字。她就让我抄字典。"杨不弃闭了闭眼,"结果那字典里也全是洗脑的东西。"
他不敢看那些东西,也不敢下笔,只能一直乱涂乱画,以防被趁虚而入。
"那些作文也是,全是歌颂''它''的。"苏穗儿靠近徐徒然,"不管她说什么,不能写,不能抄,不能看。如果被洗脑,就被变成它的信徒…."
问题是不写的话,就不能出去……
徐徒然思索片刻,再次打量了面前的女孩一眼,忽然开口∶
"问一下,什么样的作文,才能让你满意啊?"
"当然是要赞美它的!"女孩立刻答道。她完全不管几人的交头接耳,但别人一和她说话,却是有问必答—而且肢体语言和表情都极其丰富。
"要赞美它!要传颂它的事迹!要让看到文章的人,都能发自内心地为它感到惊叹!"女孩绞起身前的两个血管,做出了一个仿佛祷告般的手势。
徐徒然随手拿起一支红笔,在作文纸上戳了戳,又道∶"可我都没怎么接触过它,我怎么知道它有哪些事迹?"
"它无所不能。"女孩放低了声音,"只要是你写出来的,它都一定能办到。"
"……行,大致明白了。"徐徒然抿了抿唇,"再确认下,重点就是要让别人''惊叹'',对吧!"
女孩甜美地点头。
徐徒然∶"有字数要求吗?"
"追随你的本心。"女孩道,"当你真正接受了它,你就会发现,对它的赞美,哪怕用尽你浑身的血都书写不完……."
"懂了,那就先写个八百意思一下吧。"徐徒然点了点头,直接坐在了杨不弃的旁边。
杨不弃∶….?!
"喂,等等,不可以!"苏穗儿瞪大眼睛,五指立刻对准了徐徒然,"不可以写这种东西!你会被洗脑—--唔!"
话未说完,她人忽然被小女孩拍到了一边。
向来不管他们交谈的小女孩,这会儿终于露出了些许阴狠的表情。
"不可以干扰别人写作文。"她用一根血管将苏穗儿抵在墙上,认真道,"这是神圣的事情。"
"……!"苏穗儿念念瞪她一眼,又看了看已经开始奋笔疾书的徐徒然,满心满眼都是难以掩藏的焦急。
"拦住她——"她艰难出声,话才出口便感到喉头一紧,所有声音都被强压了回去。
……倒是坐在徐徒然旁边的杨不弃,用余光往徐徒然的作文纸上扫了几眼后,忽然露出微妙的表情。
片刻,又听他迟疑开口∶"那个,你别管她了。"
苏穗儿∶".…?"
杨不弃深深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再次重复∶"不用管了,随她去吧。"
苏穗儿∶...?!!
另一边,徐徒然洋洋洒洒,转眼就已经写完了第一段。
【我的父亲,是一个伟大的父亲…他的伟大,体现在他的无所不能……】
【所谓的无所不能,即是说,它能做到寻常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说,它敢吃屎……】
【对,我想它一定是敢的,毕竟它是那么的无所不能…】
杨不弃·..
就,怎么说呢。
哪怕徐徒然被成功洗脑了,他觉得对面应该也不太会想要这个信徒。
就还挺安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可憎物∶滚,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