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黑努力保持笑容:“有些口渴,想去蜀茶坊讨杯茶喝,顺便去晴姑姑那里认个门。怎么,这个你也管得着?”
乐都笑意更浓:“阿黑,你若想喝茶,不如直接进府。咱们府上的茶,更要好喝。何况,公主殿下要事相商,点名召你喝茶,我已再次恭候多时!”
乐都说完,出手如电,一把抓住阿黑后心大穴。阿黑曼陀花毒未除,浑身酸软。心中虽恨,无计可施,只好任凭摆布。一边摸黑懊恼,一边思索着如何黑蝉脱壳。
不料,曼陀一见摸黑作对的阿黑,不怒反笑。表彰大会,盛况空前,赞赏之言,层出不穷:“阿黑,在咱们西蜀,你可是一等一的相马高手。今日有件要事,非你不可。现下,咱们急需一批战马,你跟乐都去趟川西,挑选上好马匹。我知道你跟着你主子,日子过得拮据,这一趟本宫定不会亏待你。”
不料阿黑执念青荷,不念回扣。闻听此言,心似油烹,脸上却不露声色,对着曼陀虚与委蛇,小心谨慎地说:“小人随时听候公主殿下差遣!小人这就回家收拾,明日一早……”
曼陀脸色一凛,眉毛一竖:“蜀吴之战,一触即发!此事刻不容缓!即刻动身!不得有误!”
阿黑头脑发昏,腋下出汗,徒劳挣扎:“大将军的白龙马乃宝马良驹,如今已疲惫不堪,需要精心照看。而且,将军府的园子,也需浇浇水……”
曼陀公主闻言,满心怨气:“那厮好歹也是堂堂的大将军!居然深居陋室!居然种菜浇园!不可理喻!荒唐至极!”
更是嗤之以鼻:“你们将军府,不过巴掌大!总计几间房?合算几匹马?统共几根葱?比我蜀国战事要紧?至于你这么上心?”边说边向乐都使眼色。
阿黑心慌意乱,连声抗拒:“小人……”
乐都不容他反抗,大手一挥,即刻冲上来数十名侍卫,架起阿黑,拖出大殿,跨上战马,一路风驰电掣,奔向川西的冰火两重天。
时而千里冰封,时而万里火烧;时而千锤击顶,时而万箭穿心。一阵冷、一阵热,刻骨铭心的痛楚,撕心裂肺的煎熬。
松香阵阵,爱意融融,一个温暖的胸膛,一双坚实的臂膀,倾力呵护着她,努力唤醒她逝去的生命。
初时,她只当松香的主人是阿龙。刹那之间,疼痛变成幸福,死亡变作乐土。倾尽全力睁开眼,挂在马背上的长剑,印入眼帘,上刻“飞龙在天”。
登时,心上一痛,眼前一黑,意识再次昏昏然。
恍惚中,越爬越高,越奔越冷。寒云飘在天空,冷雾遮挡光明。瑟瑟冬风,刮在脸上,冷如刀刻。纷纷暮雪,落在脚上,冰寒彻骨。
终于有了一丝清醒,却是仰面朝天,躺在冰雪之上,人已百冻成冰,与冰雪混为一体。千年不化的坚冰,覆盖着崇山峻岭,闪着寒冷的银光,寒气直侵心肺,无可抵挡,无可消融。
濒死之际,忽觉狂风大震,一个庞然大物,凌空旋舞,振翅而来。一个巨大黑影,遮天蔽日,投射而下。它瞠瞪着死亡之鬼眼,煽动着死亡之气息,探出一只杀人的铁喙,扑面而至。
她想拦挡,手足不能动;她想呐喊,声音发不出。只当双目已被啄食,满怀死亡的恐惧,惊骇至极,绝望至极,再次昏迷。
死神飘忽而至,他长得可真怪,而且变幻无穷。一会儿大如巨象,一会儿小如狸猫;一会儿暗如黑夜,一会儿亮如白昼;一会儿重如泰山,一会儿轻如鸿毛;一会儿远在天边,一会儿近在眼前。
你看,他飘飞而至,扑面而来,发出死亡的芳香。
幸好白龙马越奔越快,将死神远远抛向天外。她松下一口气,沉入更深的梦乡。
她梦到重峦叠嶂,梦到浩瀚长江,梦到悬潭飞瀑,梦到鸟语花香。梦到最多的,便是阿龙强悍的臂膀,温暖的胸膛。这臂膀给她生的希望,这胸膛给她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