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前所未有的漫长。
赵子砚疼地几次从床上滚落,四壁的帐幔也尽数被她抓掉。
李慎看不下去,给她端来止痛汤,她却死活不喝,她告诉李慎,疼痛在帮她和鸩汤在打架,喝了止痛汤就会打输。而她向来打架很厉害,怎么能输呢,她一定要赢。
李慎叫来医女,希望找出什么法子让她昏过去,至少昏睡到药劲散去。
医女摇头:“那鸩汤是极烈之物,若强行令她昏睡,无异于给一个人同时施加极度兴奋和极度镇定两种药物。她或许可以昏睡,但不会再醒过来了。”
就这样,只能眼睁睁守着她折腾到白日。
终于等到她药劲退散,筋疲力竭地沉沉睡去,李慎才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没松多久,宫里急匆匆来人,传来皇帝病重的消息。皇帝这一年来身体一直不大好,病情反反复复,却从未这般严重过。
来的大宦官抹着眼泪告诉李慎,皇帝上朝时还与常人无异,然而正议着事时,突然就抽搐起来,胡言乱语,口吐白沫,甚至险些从龙椅上滑落。
贵妃将皇帝扶回后殿,又向外谎称皇帝饮酒过量,才微微压住错愕的局势。
“王爷,现在外面全是巡防司的人。”景祥提醒。
李慎抬眼看了看院墙:“他们在外面守着,无非是想探寻阿昭的生死。”
景祥点头:“不如让公主露一面,打消他们挑拨两地关系的念头。”
“不用。”李慎道:“让他们猜测怀疑,难道不比公开真相来得有趣?”
“那眼下……”
“紧闭门窗,封锁消息。”李慎目光冷了冷:“父皇这病,绝非意外。要变天了。”
偌大的太极宫巍峨肃穆,分明是夏日太阳最毒的时候,里间却阴冷如凛冬。炽热的白光,将宫殿屋檐下割出一道分明的印记,衬得阴影前所未有的漆黑。
皇帝躺在最深处的漆黑里,殿内没有点灯,窗子也都封上了,苦涩的药味充斥其间,混着金丝楠木柱上的红漆味,让人联想到一些老人身上特有的气味。皮肉即将腐朽的、淡淡的老人味。
皇帝双眼紧闭,似乎睡着了。喝了药后,他的情况稳定了不少。众臣也已经散去。
“这是何物?”李慎拦住一个宫人,拿过他要喂进皇帝嘴里的东西。一枚金色的丹丸。
足足有拇指那么大,晃动间,掉下点点星星的金粉,在阴森的殿内泛出奇异的光彩。